男女主角分别是洛芙洛贞的其他类型小说《抢我后位?可我天生皇后命!洛芙洛贞全局》,由网络作家“金娘娘”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祖母,爹爹,二妹妹姿容绝世,更适合入宫候选,贞儿自知平庸嫁给千户裴忌足以,还望祖母,爹爹成全。”洛芙转过百宝镶嵌珐琅彩折屏,走进祖母房内请安,正看到嫡姐洛贞跪在祖母和父亲身前这么说。她愣住了。裴忌已经同她定过亲,连八字都送到庙里算过,只等纳征下聘定下日子就要成亲。一向不喜欢她的嫡姐却突然要她这个她们起先看不上的未婚夫君,而舍弃难得的入宫机会?“胡闹!”父亲洛远山已是七窍生烟,怒斥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何况还牵扯到宫中,你的名字我已经送去礼部,过些日子内廷就要来人相看下聘带你入宫候选,这是你说换就能换的?”“我不要,我不要入宫!”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怖之言,洛贞身子直发抖,上手去抓沈定山的袍袖,哭喊道:“爹爹,求您救救女儿!名字送去礼...
《抢我后位?可我天生皇后命!洛芙洛贞全局》精彩片段
“祖母,爹爹,二妹妹姿容绝世,更适合入宫候选,贞儿自知平庸嫁给千户裴忌足以,还望祖母,爹爹成全。”
洛芙转过百宝镶嵌珐琅彩折屏,走进祖母房内请安,正看到嫡姐洛贞跪在祖母和父亲身前这么说。
她愣住了。
裴忌已经同她定过亲,连八字都送到庙里算过,只等纳征下聘定下日子就要成亲。
一向不喜欢她的嫡姐却突然要她这个她们起先看不上的未婚夫君,而舍弃难得的入宫机会?
“胡闹!”
父亲洛远山已是七窍生烟,怒斥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何况还牵扯到宫中,你的名字我已经送去礼部,过些日子内廷就要来人相看下聘带你入宫候选,这是你说换就能换的?”
“我不要,我不要入宫!”
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怖之言,洛贞身子直发抖,上手去抓沈定山的袍袖,哭喊道:“爹爹,求您救救女儿!名字送去礼部有什么要紧,我外祖是簪缨世家,又曾是帝师,你也是三品按察使,只需往礼部递封信就能成啊爹爹!”
洛远山挥开她,气得解开束腰,扬手抽她。
侍立在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赶忙过来拦住:“老爷这是做什么!大姐儿不过就是被梦魇住说了些胡话,当不得真,她小姐的身子哪里经得住您这么鞭打,老太太还在这儿呢!”
洛远山攥着的腰带到底还是没抽下去,转头对老太太拱手道:“母亲替儿子管管这不孝女吧,儿子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先走了。”
老太太以手扶额,也是有些疲惫:“去吧。”
洛远山一边束腰一边出来,正看见过来请安的洛芙。
洛芙福了福身子:“爹爹。”
洛远山余怒未消,只“嗯”了声,绕过她大步走出去。
房里,洛贞已经膝行到老太太身边,哭求道:“祖母,求您疼疼孙女,孙女不想一辈子困在深宫之中,如果真是那样,孙女会死的,但二妹妹不同,二妹妹一向怠懒,整日里就知道贪睡,如非必要她都不会出院子,深宫正适合她啊!
何况二妹妹姿容绝世,入宫后定能夺得圣宠,登上后位也未尝不可,这于我们洛家也是大有裨益,您就做主让爹爹去礼部把孙女的名字换成二妹妹的吧!”
洛贞大清早闹这么一出,老太太也是莫名。
她皱眉看着她。
宅子里的小辈们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这个大孙女是个什么性子,她自是知道。
这是个跟她娘一样的人。
面慈心狠。
若不是千户所的那个小子喜欢二丫头喜欢的紧,有她们母女从中作梗,二丫头恐怕连千户这等门第的人家都嫁不得。
可大丫头被梦魇了两日,醒来后不赶去隔壁青州和她母亲胞弟一起给她大舅舅贺生辰之喜,反跑来她这里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老太太自是不能同意,叹了口气劝道:“你爹爹说的没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这还牵扯到宫中,稍有不慎就是杀头大罪,纵使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洛贞不说话了,或许是想明白了,她敛起神情缓缓站起来,转身出去,看到立在屏风旁的洛芙,脚步突然加快,像是想寻她说话。
“二丫头,来祖母这里。”
老太太抬手道。
洛芙应一声,冲洛贞微微福身,唤一声“大姐姐”,走到老太太身边。
洛贞见状,咬了咬唇,转身出去了。
“摆饭吧,今日二丫头在我这里用饭。”
老太太吩咐道。
李嬷嬷应声下去准备。
正房里便只剩下洛芙和老太太。
“你大姐姐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老太太揽过洛芙,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洛芙姨娘过世后就养在老太太院子里,及笄才搬出去,自是亲厚。
她依偎在祖母怀里轻轻“嗯”了声。
老太太拍着她叹道:“我不是你爹爹亲娘,他对我也只有表面的孝敬,你的婚事我做不了主,自打你及笄我就在发愁,生怕你被嫁去了虎狼窝。
幸好啊给你找的这裴家二郎认定了你,这裴二郎虽只从他父亲那里承了个小旗,但自己拼上了百户,同你相看过后越发上进,这都已经升至千户,家里从祖辈起都不曾纳过妾,上面兄长已经成婚,下面只一个小妹,也快及笄了,人口简单,你嫁过去若是想管家便让他分家过,若不想管家还是贪睡,便让你大嫂管,你只用享清福便是,这是桩极好的姻缘。
祖母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看的透,只是不爱掐尖要强,总教大丫头以为能胜过你许多,如今又不知想起哪一出,竟想着换亲,旁的祖母不管,只这桩婚事,你且不能让了大丫头去。”
祖母这是跟她说掏心窝子话呢。
洛芙点点头,往老太太怀里又贴了贴。
裴忌是祖母为她选的人,祖母也最是满意这个孙婿。
老实说,裴忌对她不错,自打相看过后,他便时不时差人送来她喜爱的东西。
可见这人虽是冷峻寡言,但心很细。
只是她总觉得跟在梦里似的,不过毕竟是终身大事,这些日子她也在认真对待......
可如今嫡姐竟然也看上了裴忌,这却不是她想不让就能行的。
太太还没回来呢。
等她回来,嫡姐将她说动,那父亲也会同意的。
她的婚事,祖母做不了主,她也是做不了主的。
“二妹妹。”
如老太太所言,洛芙用过饭刚走出院子,洛贞就叫住了她。
她身边一直没跟丫鬟婆子,像是一直等在外面的。
洛芙依礼福身:“大姐姐。”
洛贞冲她笑笑,对立在洛芙身边的大丫鬟忍冬道:“我有事要跟二妹妹说,你先退下吧。”
洛贞说那番话时,忍冬侍立在外面,并不知道主子们的事,也没多想,看了看洛芙,见她点头示意,便福身退下。
忍冬离开后,洛贞将目光转回洛芙身上。
日光照在她身上,未施粉黛的脸颊素净,却又是极艳。
只因她气血丰盈,脸颊便如染上胭脂一般,时时透着粉。
此时刚用过饭,热意还在,那粉白便艳了些,竟又催生出另一种魄人心魂的美来。
她却又算不得丰腴,因为怠懒,只穿了件折旧的月白密罗衫,下着前后裙门浮几片芙蓉花瓣的白素纱裙,竟也袅袅婷婷的。
乌压压的发简单挽了个髻,上头连朵绢花都没戴,只耳间缀着两只红珠银钉,与那红唇相得益彰。
此时她黑漆漆又明亮澄澈的眼睛也正望着她,在等她说话。
洛贞心头一哽。
早准备好的说辞化成更深刻的嫉恨。
她这个二妹妹胸无大志,不学无术,怠懒贪睡,虽美貌无双,但她一点也瞧不上。
这种空有美貌而没脑子的蠢货,出嫁后,早晚会被后宅里的女人们折磨死。
可就是这么个蠢货,却能遇上这世上少有的痴情男儿。
这男儿不仅护了她一世,还给她挣了后位。
是的,后位!
妇人们梦寐以求的后位!
这男儿就是现在的千户裴忌!
而她呢。
她入了宫,使心计,斗智谋,撒银子,不知死了多少亲信才只爬上嫔的位份,见到了那位九五之尊。
却是他头疾发作,生生折断一名宫妃的脖子,令人剥皮悬挂宫中的场景。
她被生生吓掉魂,控制不住的尖叫。
晕倒之前,她看到那位帝王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转到了她身上......
洛贞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去想那恐怖至极的场景。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梦。
正值大舅舅生辰,她本是要和母亲一道去青州给大舅舅庆生的。
可当天晚上就做了这个梦。
她吓的神思不属,连床都不敢下。
给大舅舅庆生耽误不得,父亲都已是被公务缠身不得前去,母亲更不能迟,是以虽是担忧也不能一直陪着,只吩咐身边人好好照顾她,带胞弟先行启程去青州。
母亲走后,她又接连被这梦魇了三日。
直到今日方休,神思也才清明起来。
若是往日,她断断不会这么贸然就跑到爹爹和老太太这里说换亲的事。
实在是那梦太过骇人,她心中只有“不要进宫”这一个念头,这才喝退身边婆子丫鬟一头奔过来。
这会儿冷静下来,也知不妥。
但做都做了,这亲早晚都是要换的,也没什么。
正好趁机敲打一下洛芙这个蠢货,教她莫要再露狐媚样勾引她的夫君。
“二妹妹,我在爹爹和祖母跟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罢?”
洛芙知道要跟她周旋一会儿,索性举步往花园去,当消食了:“大姐姐想说什么?”
洛贞连忙跟上,见她在看牡丹,便上前把那牡丹折下笑问:“二妹妹,你可知这牡丹有什么说法么?”
洛芙摇头:“不知道。”
洛贞脸色僵了下。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只得说的直白一些:“牡丹乃国色,乃是一家之主母,一国之主母所配。
二妹妹,你应当晓得,我是嫡,你是庶,我是长,你是幼,我母亲是青州簪缨世家的崔氏嫡女,现又是一家之主母,你姨娘只是猎户之女,生前又是为妾,你说,是我该配这牡丹,还是你呢?”
又来了,又在强调嫡庶尊卑了。
洛芙都已经习惯,目光落到赤蔷薇的花骨朵上,心里琢磨着待过个几日就能摘一些做成蔷薇花露了,嘴上应付:“是大姐姐配得。”
洛贞见她一如既往的乖顺,满意的点点头,抬手缓缓抚着牡丹道:“既如此,你定也知道我看上的东西,你不能抢,自然,你也抢不过。
我乃是青州簪缨世家崔氏的嫡亲外孙女,又是兖州按察使的嫡长女,我兄弟乃是按察使唯一的嫡子,这整个洛府往后都是我兄弟的,自然也是我的。如今我既看上裴忌,你就该识趣一些,莫要让我看到你狐媚勾引裴郎,不然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
她不紧不慢的说完,嘴角勾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抬眼:“洛芙,你可听明......”
洛芙正在采摘芍药,手帕上已经有好几朵了,显见的就没听她在说什么,却在点头附和。
洛贞一口气闷在胸口,哪里还有心情把最后一句话说完,瞪洛芙几眼,对方却只顾埋头摘花,她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却又散了。
她也是昏了头了,这辈子裴忌是她的,皇后也是她的,她又何必为了这么个注定短命的蠢物动气呢。
洛贞捏着牡丹花茎,心情极好的走了。
没人在旁边聒噪,洛芙又挑了一会儿芍药才回去。
忍冬和另一个大丫鬟商陆早就等在门口,见她回来,忙一左一右迎上来,笑道:“姑娘总算回来了。”
两人一脸笑的拥着洛芙走回院子。
里头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翻花绳,见她回来,忙笑围上来,叽叽喳喳的。
“姑娘,您去给老太太问安的工夫,姑爷又差人送花儿来了。”
“是山樱,外头的小子说姑爷去永明办案,见犯案人家里插有山樱,成色比咱们这儿的好,问过之后案子交给下面人,他自己跑去山里采了好大一捧,叫花匠用新水养着,一路快马加鞭送到咱府上呢,姑娘快去看看,好看的紧呢。”
“还有好多永明特产糕饼吃食,姑娘快回屋尝尝。”
......
洛芙进了内室,果见长案上摆的玉壶春瓶里盛开着一大捧粉樱。
点缀的周围都粉粉的,确实好看的紧。
“当真是有心了。”
洛芙看了也高兴,走过去俯身轻嗅:“送东西过来的小旗还在吗?”
商陆笑道:“在门房里等着呢,不过姑爷叮嘱过,不让他搅扰姑娘。”
忍冬也抿嘴笑了。
起初她们家这位准姑爷只知道闷头送东西过来,后来被姑娘回了次礼和信,便开窍了,再差人过来也不让立时走了,还会问问姑娘近况,最好是讨封回信。
这次也是一样。
洛芙点头道:“正巧我在园子里摘了些芍药,可以做成香囊当回礼,只是还需几日,不好让人空等,商陆,你让外面的小旗先回去,待做好我会让人送到千户所。”
“是!”
商陆笑应了声,照例包了些给小旗的点心果子,出去传话。
等她回来时,洛芙已经把芍药花瓣清洗干净晾晒起来,现下正在绣香囊。
“姑娘......”商陆走到洛芙身边,欲言又止。
洛芙抬眸看她:“怎么了?”
商陆抓着自己手帕道:“奴婢刚才出去传话,碰见大姑娘坐马车出府,身边跟着好些人......”
“那是大姑娘要去青州她大舅舅家,这事早几个月都在准备了,府里谁不知道,你吞吞吐吐个什么劲儿嘛。”忍冬性子急,忍不住插嘴说道。
“不是这个。”商陆一脸的一言难尽,“大姑娘马车起步时,我正送小旗从角门出去,便暂避在一旁,哪知大姑娘的马车偏巧就停在我们面前,大姑娘打开车窗问了小旗好些话,最后还赏了小旗一锭金子......”
“什么?”忍冬眼睛瞪的老大,“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搞的好像姑爷是派人来给她送东西的?”
商陆点头道:“而且,我确信大姑娘是看到小旗手里拿的姑娘给的点心果子这才赏下金子的。”
“你,你是想说大姑娘看上姑爷了?”忍冬脸都绿了,想想又摇头,“这不能吧,虽说早前姑爷上门提亲时,太太以为是求娶大姑娘,面上有光,却暗含不屑,说大姑娘是宫里的娘娘,岂会看中他一小小地方千户。
大姑娘的心思也都在入宫候选上,为此还花重金请了早年从宫里退下的嬷嬷教导礼仪呢,她怎么会突然看上姑爷呢。”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可大姑娘就是不对劲儿啊。”商陆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洛芙,“姑娘......”
“许是大姐姐要去青州,心情愉悦才会如此,你们不要多想,去忙吧。”
洛贞抢婚的事,连祖母都左右不了,说给两个丫鬟听也没什么意思。
洛芙敷衍一句,垂眸继续绣香囊。
左右现在她还是裴忌的未婚妻,那她就会做好份内的事。
只是她绣工平平,每日里还要逛园子,打马球,睡午觉,制香料,采花做果酱,看书,留给香囊的时间不多。
她绣了七日还没绣好,裴忌倒是先回来了。
“裴忌,要见我?”洛芙被唤醒,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商陆和忍冬喜的不知怎么才好。
“是呢,姑爷就在老太太院里等着呢,姑娘快过去吧。”
洛芙被两人扶下床,穿衣梳洗挽发,还要上妆时,洛芙终于清醒了些,抬手制止道:“大热天的,上妆难免黏腻,就这样吧。”
“姑娘娇美,上不上妆都合适,只是这发髻上总得簪点什么才好。”
洛芙闻言,这才发觉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也在房中。
李嬷嬷笑着解释道:“老爷太太都不在府上,裴二郎是先拜见老太太得了应允才能见姑娘呢。”
洛芙点点头:“芙儿这就过去。”
她随手拿了朵绢花簪在鬓边,起身出门。
正是六月份,半下午的光景,外面阳光烈烈,平日里爱在院子里玩的小丫头们都各自家去了。
只留两个打帘的侍立在房门两侧。
忍冬举伞,商陆轻揽着洛芙的后腰,送她到老太太院中,两人便止了步。
只李嬷嬷跟在洛芙身边进了正房。
刚转过折屏,洛芙便对上了一双炙热又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嬷嬷从后面扶住她,笑道:“那是裴二郎,姑娘不认得了?”
洛芙只是猝然间被那眼神吓到,此刻已经回过神,垂眸冲那人福了福身:“裴大人。”
裴忌也拱手作礼,炙热目光却是分毫不退的笼罩着她:“二姑娘。”
洛芙努力忽视他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老太太:“祖母。”
老太太已经由李嬷嬷扶起来,满眼都是笑:“你们两个小的说说话,我还困着呢,你们可不许扰我。”
洛芙望着老太太回了内室,这正堂里便只剩下她和裴忌。
炎炎下午。
人困马乏。
外间连蝉鸣声都听不见了,却更显得正堂里呼吸可闻。
洛芙余光中看到裴忌朝她这边走来,她忍着没有后退,见他在自己身前站定,说道:“你怕我?”
怕他吗?
倒也不是。
只是太过陌生,毕竟她和他就只在相看时见过一面。
而他的气质又太过冷冽肃杀,偏偏看她时的目光是极具侵略性的,她有些不适应。
加之,他家里的那个表妹......
洛芙抬起脸。
这是她第二次见裴忌,他身量很高又挺拔,雪青纺绣飞鹤的大袖衫穿在身上也不显累赘,反倒有飘逸之感。
眉眼轮廓俊朗,却更显锐利。
见她抬脸看他,他眼中的炙热更浓。
“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进来时忽见大人有些意外。”洛芙不再回避,落落大方道,“不知大人这么急着见我,是为何事?”
裴忌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这是他一眼就相中的未过门媳妇儿,素衣淡裳,未施粉黛,却比鬓边的花儿还要娇嫩。
外边那样的燥热,人人都要起一身汗,偏她冰肌染粉,说话吐气之间都带着花香。
他在外办案时,总会时时想起她,好不容易才回来,自然要先过来看她。
却不能说。
他不想吓到她。
裴忌从宽袖中取出一支细长檀木盒子递给她。
洛芙接过来:“这是......”
裴忌道:“打开看看。”
洛芙只得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冰萃牡丹玉簪。
也不知是怎么打磨而成的,簪头的牡丹花瓣薄如蝉翼,层层绽放,连花蕊都根根分明。
偏偏颜色还鲜亮,花瓣艳红,花蕊翠黄,就好似是被薄冰覆在牡丹花上一般,栩栩如生。
而簪身又是青玉的,便是不戴,只拿在手里赏玩也是极为的赏心悦目。
尤其是在这夏日,更显清爽。
裴忌道:“你喜欢吗?”
这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洛芙拿不出等价的回礼,便不想收,她合上盖子将东西递回去:“这簪子太贵重了......”
裴忌打断她:“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还给我,是想让我送给谁?”
洛芙顿住。
裴忌往她身边又略略靠近些:“二姑娘若是有心,给在下绣的香囊便快一些吧。”
距离太近,侵略感就更重了。
洛芙还是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垂眸颔首:“好。”
裴忌盯着她白芙芙,嫩生生的脖颈,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两天后,我会派人来取,二姑娘可不要忘了。”
说完,他没再停留歪缠,错开一步走了。
裴忌走出洛府。
帮他看马的门房连忙牵着马过来,只是身边多了个柔弱姑娘。
裴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柔弱姑娘赶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表哥,我回府了,但是姑妈见我回来便知你也回来了,她命我过来寻你,我,我不敢不听的......”
裴忌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情,又见她脸儿通红,额上碎发被汗水黏在一起,罗裙裙摆都是脏的,心知她是听吩咐在这大太阳底下一路走过来的,胸中怒气便散去一些。
“回去再说。”
他走下台阶,抱起姑娘放到马背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将姑娘圈在怀里,扬鞭而去。
马背颠簸,但身后男人坚实的胸膛却能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沈芷柔软下身子,不着痕迹的往裴忌怀里又缩了缩,偷偷将半边脸贴在他脖颈上。
男人脖颈修长,喉结紧实,孔武有力的双臂环绕着她......
沈芷柔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有些痴痴然。
她十二岁就到二表哥身边了。
那时姑父离世,大表哥不成器,二表哥刚承了个小旗,家里很是清贫。
姑妈把她当丫头使,可她一点也不怨恨,反而很感激。
因为这使得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二表哥身边。
光明正大的服侍他。
他的一应内务都是她打理的,她会给他缝补衣裳,给他铺床暖被,给他沐浴更衣......
他身上有多少颗痣,有多少道伤疤,她比他都要清楚。
他年少时是什么样,如今成年后又是什么样,她也比谁都清楚。
她的表哥哪里都好。
因为常年习武,年少时虽瘦,薄薄的一层肌肉却也紧实。
成年后,肩膀宽了,身子壮实了,连腹部的薄肌都变成紧实的八块,发力时尤为壮观......
她每次服侍他沐浴都会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
可表哥却是一如既往的闭目养神,沐浴只是沐浴,从没什么表示。
还好,他已经习惯让她服侍,外出办案的时间长一些,就会带她在身边。
她已经很满足了,可十六岁时,姑妈给她找了个人家,想把她嫁出去。
她怕了,只得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花去积攒下来的一半积蓄,买了那催情之物。
表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扛不住,那一晚,她终于成为他的人了。
表哥是个很好的男人。
他做过的事情会负责。
她嫁不了别人了。
只是姑妈瞧不上她,连妾的身份都没给她。
她明白姑妈的意思。
未成婚前就有个侍妾,对表哥的婚事不利。
她也不想拖累表哥,一直安分守己的等着。
其实她私心里是很想让表哥早点成婚的,那样她就能被抬成妾,光明正大的让表哥来她的屋子,再行那云雨之事,待有了孕,往后就什么都不愁了。
至于主母的威胁,她并不担心。
她了解表哥。
表哥从年少起心中便只有立业,成婚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无论未来的主母是谁,总归是比不过她和表哥的多年情分。
可他去了一趟佛寺,一切都变了。
这是姑妈为他安排的婚事。
从去佛寺相看开始。
她比姑妈还要高兴,期待着表哥能带回来一位主母,而后抬她为妾。
表哥不想违逆姑妈,是沉着脸去的。
她以为他会沉着脸回来。
但没有。
她到裴家七年了,从没见表哥这么愉悦过。
他的眼睛在笑。
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之后算八字,定亲,每一步他都亲力亲为。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下聘定日子,是因为他觉得准备的聘礼和他的官位,还配不上那位洛二姑娘。
他比以往更贪要功名利禄。
以至于短短四个月便从百户升至千户。
他身上的杀气更重了,柔情却又能同时存在。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洛二姑娘。
她又一次的怕了。
所以她去找过那位洛二姑娘。
她把自己和表哥的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表面上是让她能容下她。
其实,她想让洛二姑娘主动退婚。
只是那位二姑娘神情始终淡淡的,也没有要退婚的意思......
这时候街市上几乎无人。
裴忌驾马很快就回到裴府。
他翻身下马,没再抱沈芷柔下来,撩袍大步进门。
门房远远瞧见,早过来迎接,只是他们的手刚伸过去,马上的沈芷柔就“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门房惊呼起来。
裴忌转身,见沈芷柔蜷缩在地上,膝盖处有血色晕出,他只得折返回来将她扶起来,拧眉道:“你惯常跟在我身边,连下马都不会了吗?”
沈芷柔已经哭红了眼,她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抽泣出声,努力解释道:“表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想到我就要离开你了,这才,这才神思不属掉下来......”
裴忌怔了下:“你要走了?”
沈芷柔垂下脑袋,声音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是啊,我虽没见过二姑娘,但也知道二姑娘定不是凡俗女子,也只有二姑娘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才能与你相配,我,我今日贸然跑去寻你,又这么狼狈,害你丢脸不说,叫二姑娘知道怕是还要与你生嫌隙。
还不如,不如我这个祸害自走了,也好家和。”
裴忌一时无言,停顿片刻抱起她:“不要多想,先回去把伤治好。”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之人的兴奋愉悦,因为沈芷柔,已经烟消云散。
但这件事他早晚是要面对的。
芙儿是他心尖上的人。
可现在就让沈芷柔走,他却也是做不到。
他对沈芷柔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她已经无家可归,这么多年,又在他裴家尽心尽力,即便没有那档子糊涂事,他也不会薄待她。
他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芙儿也不会喜欢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那便只能等芙儿过门。
如果她当真不喜芷柔,再送她走也不迟。
裴府不小,足足有六进。
比洛府还要稍大一些。
这是裴忌升任千户后置办的。
原先裴家人一起住在城西的三进宅院里,还算合适。
只是裴忌想给洛芙更好的,不忍她嫁过来还不如在家时住的舒心,便舍了三进宅院,搬进这里。
现下里头住着裴母许氏,老大裴端与媳妇周氏,还有快及笄的老三裴榆。
裴忌住在正院西侧的两进院子里。
前院武房,后院住伺候的丫头婆子,沈芷柔也住在这里。
她虽说还没有被抬为姨娘,但给的份例与姨娘也没什么差别。
她就住在裴忌隔壁厢房,有丫头婆子伺候。
裴忌身边的一应事物则由她打理安排。
裴忌抱着沈芷柔一路回来,惊了不少人,后院的丫头婆子也都忙活起来,打热水的打热水,拿药的拿药。
裴忌把沈芷柔放在床上,自己蹲身将她的罗裙中裤拉起,她腿上的伤痕便显露出来。
不过是一点磕伤,看起来血肉模糊其实并不严重,裴忌常年习武心里清楚,对沈芷柔道:“皮外伤不打紧,上了药今晚就能结痂,我要去拜见母亲,你好自歇息。”
沈芷柔双颊酡红,无限柔情的望着他:“我没事,表哥不要担心。”
裴忌点点头,一路顶着大太阳回来,他身上也出了汗,只是他心知自己外出归来没有先回家拜见母亲,母亲定然生气,此时也顾不得回自己房里沐浴更衣,脱下外衫随手递给丫头,只着月白直缀,一边松箭袖一边出去。
他很少来沈芷柔厢房,这时才发现她房中春案上摆着个花瓶,里头插着满捧的山樱。
那鲜灵粉嫩的样子跟他赠给洛芙的山樱一模一样。
裴忌停住脚步,回身看沈芷柔:“你房里的山樱是哪里来的?”
沈芷柔正无限柔情,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山樱就是裴忌在永明采的。
她私自藏了一部分,谎称是自己采的,叫花匠和小旗一起送回来。
大部分送去洛府给了洛芙。
她私藏的这部分则被小旗送回裴府,装进她房中的花瓶里,由丫头婆子们照料。
她如此做,一为嫉妒,二为给洛芙添堵。
她不仅要将这山樱放在房里,还要培植起来种在自己厢房前。
如此待洛芙进了门,看到山樱就会知道,当初裴忌送她山樱时,也有她沈芷柔的一份。
她别想越过她去。
不想表哥竟发现了。
表哥心思缜密,又是从小旗起来的,经办的案子成百上千,可不是好糊弄的。
沈芷柔心中清楚,却也没慌,只小心道:“是我采的,我看表哥采回来的山樱实在好看,便耐不住自己也去采了一些,只是我不会养,便让小旗和花匠一并送回来给房里的丫头们养。”
她攥着衣角,怯怯的问:“表哥,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裴忌道:“撤了吧,芙儿很喜欢山樱,你房里不该有。”
沈芷柔脸色白了几分,勉强笑道:“表哥说的是,我一时糊涂竟没想到这里,我这就让她们把山樱扔出去。”
裴忌嗯了声,没再说话,转身往正院去。
正院里人很齐全。
除去老大裴端,老大媳妇周氏,老三裴榆都在裴母许氏身边。
裴忌进来对坐在主座上的许氏拱手拜道:“母亲,儿子回来了。”
许氏身形干瘦,华服加身,金簪满头也不显贵气,脸颊微陷,嘴唇肖薄,倒显出几分刻薄。
此刻闭着眼睛好似在养神,裴忌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
裴榆坐在许氏旁边,十四岁的姑娘,五官同裴忌有两分像,脸儿圆圆的,娇憨可人,只是神情有蛮横之色,将这娇憨冲淡不少。
她哼了一声,把脸别到一边,阴阳怪气道:“原来二哥哥还知道回家呢,我还当你以后就要住进洛府,连娘都不要了呢!”
老大媳妇周氏站在一旁给许氏打扇,打圆场笑道:“二叔好容易有了心上人,难免上心些,日后咱们姑爷要是也跟二叔一样,小妹的日子才会好过呢。”
裴榆扭脸看她,叫道:“嫂嫂你可不要乱讲,我可是有教养的,才不会像那人一样勾的夫君连孝道都不顾了!”
裴忌容不得有人说洛芙的不是,沉下脸:“裴榆!”
杀伐重的人沉下脸气势更是骇人。
裴榆抖了下,闭上嘴往许氏身边靠了靠。
许氏缓缓睁开眼睛:“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开始训你小妹了,待她入了府,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训啊?”
裴忌有些头疼,缓了脸色道:“母亲莫要着恼,外出归来没有先回来拜见母亲是儿子的不对,您不要迁怒芙儿,她是您选定的媳妇,品行如何您心中定然是清楚的。”
许氏噎了噎。
洛芙确实是她选的二儿媳。
当初也是她催着老二去佛寺同她相看的。
这个洛二姑娘也确实是个安分的。
只是人如其名,生的未免也太好了些。
老二被她迷的连娘都要忘了。
这让她很是不喜。
她梗着脖子道:“她是我选的又如何,把爷们迷成这样,那就是她不贤!”
裴父在时,裴忌也还小,家中过的清贫,裴父又时常在外奔波,许氏为两个儿子劳心劳力,累的干瘦,裴忌都看在眼中。
他不想惹母亲不快,只得揭过这个话题,服软道:“儿子刚回来,一路上连口水也没喝,母亲当真不管儿子了吗?”
许氏早从沈芷柔那里打听到她这二儿子回来后,先在千户所沐浴更衣后才去的洛府。
不想他有工夫沐浴,却连口水都顾不得喝,把自己拾掇干净后只巴巴的赶过去看人家。
真真是把那丫头放在心尖尖上了。
许氏心中更是有气,却也知道老二这是在递台阶,又是心疼他这一路回来连口水都没喝,瞧着又瘦了些,一面吩咐老大媳妇拿香茶给他,一面将火力转移到沈芷柔身上:“芷柔不是在你身边伺候吗,她是怎么照顾你的,不过就出去月余的工夫,竟叫你瘦了一圈!
回来还是叫抱着的,她就恁是金贵,连路都走不成了?我看啊她也是越发的不像样子了,你日后莫要太纵着她了......”
裴忌坐在一旁喝着茶水。
耳中听着许氏絮絮叨叨的数落,心中浮现的却是那娇娇儿的一举一动。
他在想,她给他绣的香囊该是跟她一样充满花香。
他一定会贴身放好,好好珍藏。
在没备好聘礼之前,这只香囊将会是他的慰藉。
洛芙赶在第二日的下午才堪堪将香囊做好。
是山樱的样式,只是针脚有些粗,花儿的样子就显得不是那么好看。
不过花香馥郁,煞是好闻。
洛芙很满意,这已经是她绣的最好的一只香囊了。
她把香囊妥帖装进方木盒中递给商陆。
商陆接过来笑道:“姑爷一大早就派人来等着,现下总算是等到了。”
忍冬推她:“那你还不快送去,叫姑爷等急了,保不准又亲自登门,咱们姑娘可就又没有好觉能睡了。”
洛芙为了赶工,今个儿确实还没睡午觉,这会儿除了外衣已经躺床上了。
忍冬笑着放下床帐。
商陆则拿着装有香囊的盒子去了前院。
她步履匆匆,刚拐过垂花门迎面正碰上一群人。
是太太崔氏和大姑娘洛贞。
母女俩刚回府,身边跟着一群婆子丫鬟。
商陆赶忙福身作礼:“太太,大姑娘。”
崔氏身量不高,但生的富态,自有一股威势,来回赶路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也无心搭理庶女身边的这个大丫鬟。
洛贞脸色同样憔悴,扶着崔氏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问商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做什么去?”
商陆不敢不答:“回大姑娘,这是我们姑娘给裴大人的回礼,奴婢正要给裴大人派来的人送去。”
洛贞脸色沉了沉。
心中暗骂,好个小蹄子,竟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不让她狐媚勾搭裴忌,她竟是变本加厉起来!
洛贞心中淬了毒似的,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去吧。”
商陆应声,又福了福身,低头往前去了。
崔氏看着女儿:“你既然铁了心,就别让这两人再蜜里调油了。”
洛贞道:“女儿明白。”
她叫来自己的心腹丫鬟低声吩咐几句。
丫鬟便也匆匆往前去了。
她从另一条路小跑着走去前院。
太太的陪房周福家的正在前院招呼着粗使婆子往府里运从青州带回来的礼。
这丫鬟走过去把她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周福家的立时把头一点:“姑娘放心,我必不会让那小蹄子把东西送出去!”
她走回去磨蹭了会儿,见商陆过来,便拦住她:“你不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吗,怎么跑到前院来了?”
作为太太陪房,周福家的也是有一些管家娘子的权利的,商陆忙笑着解释了下。
周福家的闻言却是阴沉了脸色,厉声道:“简直是放肆!传话递物难道没有规矩吗!何况还是外男!太太不过是几日不在府中,你们就这般不守规矩,二姑娘不要名声,大姑娘还要脸呢!”
商陆先是被吓了一跳,又听她说的难听,脸色也难看起来:“裴大人已经同我们姑娘定亲,算不得外男,周姐姐还请慎言!”
周福家的冷笑道:“照你这么说,定了亲就能胡来,今个儿送送定情之物,明儿个拉拉小手,后个儿就能滚做一处了是不是?我竟不知,你一个丫鬟身,还有管家的才能,我看洛府的主母不该是太太,该是你才对!”
“你......”商陆被气的嘴唇都白了,“我刚才已经见过太太和大姑娘,大姑娘应允的!”
周福家的道:“那是大姑娘好性,我却没这么好说话!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然太太还怎么管家,你好歹也是个大丫鬟,难道还要人教吗!”
府里没有往外头递东西的规矩。
但平日里往里送东西,是要经过前院守几道门的小厮,再递到后宅,由守门婆子层层往主子院子里传。
商陆知道她是出不去了,只得忍气转回去,将方盒交给门下婆子又塞了几个钱,叫她妥帖些把东西送出去。
婆子满嘴答应,但那方盒转头就放在了洛贞房里的桌上。
崔氏倚在软塌上捏着太阳穴:“你不是会仿笔迹吗,写一封递出去。”
洛贞明白她的意思。
也没叫人进来,自己走到书桌前,磨墨提笔,没一会儿就写好信,吹了吹叠好装进雕刻鲤鱼图案的木盒封套中。
见她准备叫人把信送出去。
崔氏忍不住坐起来:“贞儿,你这封信送出去,一切都会变了,娘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想清楚了?”
洛贞没半点犹豫:“女儿想的很清楚!那个梦历历在目,并且一连就是好几天,这一定是神佛在护佑女儿,女儿自然不会辜负它们的好意!”
洛贞去青州第一件事就是找崔氏说了这个梦,坚定的要换亲。
崔氏起初跟洛远山一样,既是惊诧又是恼怒。
为了让女儿入宫选妃,从她三岁起,便请了宫里退下的嬷嬷入府,按照宫妃的坐卧行止教养。
女儿也是个争气的,打小就立志要入宫做娘娘。
为此她们努力了十几年,可眼看入宫在即,女儿却因为一个梦,放弃十几年的努力,反而要嫁给一个小小地方千户!
她甚至一度怀疑女儿被梦魇住,生了邪病。
可女儿又神思清明,除此之外,并没有半点中邪的迹象,大兄寿宴上她也不好请人来看。
让她改变想法的是宴席上,有从京城来的客人隐晦提起当今帝王有脑疾,残忍弑杀。
她忽然就想起自己做姑娘时,父亲曾说过的话。
那时她随父亲住在京城。
确实听过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有脑疾的毛病。
只是她没在意。
如今久远的记忆回潮,再结合女儿的梦魇,她突然心惊肉跳起来。
兄长的寿宴还没完全结束就匆匆赶了回来,便是要替女儿完成换亲之事。
现下见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崔氏心中的那点犹豫也消散了,叫人进来把信递出去给裴忌派来的小旗,又道:“去叫老爷回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过去传话的人照崔氏吩咐,说得急。
洛远山回得也急,匆匆走进正房,刚看见崔氏就忙问道:“夫人,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出什么大事了?衡儿在他外祖家顽皮闹出祸事,还是岳家大兄怪罪我没一起前去?”
洛衡是崔氏所生第二子,也是洛远山唯一的儿子,难免骄纵。
青州崔氏虽说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底蕴还在,洛远山可不想跟崔氏有什么误会,更怕儿子在那边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祸端。
“老爷别急,衡儿在青州好得很,我和贞儿回来,他还闹着要留在那儿跟表兄妹们玩呢,待过几日,派人去接他回来便是。”崔氏走过来,帮他把官帽取下,屏退丫鬟婆子,扶着洛远山坐下才道,“是贞儿的事。”
“贞儿?”洛远山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洛贞来的那一出,他脸都黑了,“夫人该不会是被她说动,也要换亲吧?”
崔氏点头,还没说话,洛远山就拍了桌子:“这不是胡闹吗!事关内廷,你们不要命了!再者你们当裴忌是好摆弄的吗,这小子手狠着呢,身上又有着一股拼劲儿,谁都知道他前途不可限量,他又认定了芙儿,这亲是你们说换就能换的吗!
夫人你往日里也是个有成算的,怎么现在也跟着贞儿胡闹起来?你们也不想想,就算当真换了亲,贞儿嫁到裴家,裴忌心里没有她,她的日子能过好吗!”
崔氏也不急,缓缓坐到另一边:“老爷既然知道我心中有成算,你担忧的这些事,我难道就没想过?”
洛远山闻言真是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换亲?”
崔氏知道把女儿的梦说出来,她家老爷指定更得拍桌子,只得迂回道:“老爷知道我父亲曾是帝师,内廷的事他知之甚多,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便听说他有脑疾,发作起来六亲不认,残忍暴烈,父亲他老人家在世时曾跟我说过,早前我没放在心上,但这次我大兄寿辰,京城里也来了些客,隐晦提起当今圣上确实如此。”
她说着探身靠近洛远山,压低声音道:“当今圣上如此残暴,早晚是压不住的,老爷你猜,如此暴君,江山还能有几何?”
洛远山惊得眉头直跳,张口想斥责她,可张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他只是个地方官,早前京里的靠山已经因,但是青州崔氏跟京城的关系紧密,他这夫人刚从青州回来,知道的消息自然比他知道的要多。
若当今圣上果真是个暴君,那他这江山确实是坐不长久的。
让贞儿入宫也确实是害了她......
崔氏眼看他松动,又继续道:“贞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可不会让她白白送命,与其让她跟那暴君一起葬送在宫里,还不如嫁给千户裴忌。
我知道老爷也很看重他,不想得罪,可我们又不是退亲,只是换亲,庶女变嫡女,他是占便宜的。”
洛远山眉头皱的死紧:“可他心里只有芙儿啊,贞儿强嫁过去能有好?再说了,他定是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再闹的人尽皆知,我看这暴君的江山还在,我洛府先要满门抄斩了!”
崔氏坐直身子,不紧不慢道:“婚姻大事,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裴忌那个娘市井出身,她不会拒绝这种好事,裴忌又是个孝子,有他母亲压着,他必定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至于他心里有没有贞儿,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占稳裴忌之妻的位子,而后等着坐上后位就是了!
洛远山思索许久,最后慢慢点了点头:“那芙儿和老太太那边,你也要处理好,别叫她们生出什么事端来。”
崔氏笑道:“老爷放心,这些事我都会办妥帖,你只管递银子和信去礼部把贞儿的名字换成洛芙就成。”
过些日子内廷就要来人相看下聘了,耽搁不得。
洛远山匆匆去书房写信。
崔氏则叫了丫鬟进来,吩咐道:“去叫二姑娘来。”
已是戌时。
洛芙沐浴之后刚要睡下,外面的丫头带着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进来,见洛芙乌发披散坐在床榻上,笑道:“哟,二姑娘这是要睡了,我来的真是不巧了。”
太太回来的事,洛芙听商陆说过。
这个时候还叫丫鬟过来,看来洛贞已经把太太说动了。
洛芙抚着长发,乌黑的眼眸里却是微有疑惑:“太太找我吗?”
大丫鬟道:“是哩,太太有话要跟二姑娘说呢。”
洛芙点点头:“姐姐稍后,我这就过去。”
商陆和忍冬已经拿了衣衫罗裙和大衣裳过来服侍洛芙穿好。
待要挽发,洛芙嫌一会儿回来又要拆,便道:“就这样吧,太太这么晚找我定是有急事,不好让太太多等。”
崔氏一向重规矩,但这个时候忽然叫人过来,定是有急事的。
大丫鬟也不好拿那套规矩压洛芙,只笑道:“怪道太太总说二姑娘贴心呢,那咱们快走吧。”
她率先转身出去。
忍冬提灯,商陆轻揽着洛芙走在后面。
到了崔氏的院中,忍冬和商陆便被留在外面,只洛芙跟着大丫鬟进了正堂。
崔氏穿戴整齐的坐在主位上,双目紧闭,脸色憔悴,身边两个丫鬟,一个按太阳穴,一个在捶腿。
洛芙走过去福身道:“太太。”
崔氏睁开眼,见她乌发披散,连发髻都没挽,眉头先皱起来,只是想到待会要说的话只得先忍了,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先退下。”
丫鬟们依言退下,崔氏盯着洛芙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芙儿生的真是好,这般披头散发竟也是百媚生娇,只让你嫁一个莽夫千户实在是可惜。”
洛芙愣住:“太太......”
崔氏道:“别怕,不嫁莽夫,也不叫你嫁屠夫,叫你嫁更好的,入宫做娘娘如何?”
洛芙更愣:“我入宫......那大姐姐当真要嫁给裴忌吗?”
崔氏道:“你别管你大姐姐,总归她是不会入宫的,也不是因为入宫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我们合计过,你大姐姐虽说比你强些,可这容貌到底逊色,入宫后恐怕是会泯然于众,而你就不同了。”
崔氏含笑朝洛芙伸手。
洛芙走上前把手递给她。
崔氏抚着洛芙的手,从手端详到脸,笑的慈眉善目:“芙儿这容貌,莫说小小兖州,就是京城也无有比你强的,入宫后定是能如鱼得水,虏获君心,是以与其把入宫这样宝贵的机会给你大姐姐浪费,还不如给你,届时你荣宠加身,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芙儿,你说呢?”
洛芙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抬起眼,那一向清澈明净的眼眸中含着忧虑:“可是太太,我害怕......”
崔氏将她揽到怀里,慈母般拍抚着:“好孩子,入宫为妃做娘娘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怎么还怕呢?”
洛芙乖顺的伏在她怀里:“芙儿不如大姐姐知书达理,更不如大姐姐嫁妆丰厚,芙儿害怕入宫之后,连面见天恩的机会都没有......”
崔氏拍抚着她背的手顿住,心中暗骂,好个小蹄子,还当这是个蠢的,竟是不傻,还知道讨要嫁妆。
只是还照原样给她,也确实说不过去。
左右一点钱,与后位相比微不足道,打发她老老实实入宫去,也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崔氏的手重新拍抚下去:“好孩子,你的容貌足以弥补其他不足了,不必总看你大姐姐如何,至于嫁妆,母亲怎么会亏待你,照你大姐姐的份例一起置办,必不叫你入宫后受屈。”
洛芙却还是犹豫不决:“可是......”
崔氏渐渐冷了脸色:“没有什么可是,这事你爹爹也已经同意了,你小孩子家不知事,难道你爹爹还能害你不成?”
她软硬兼施,洛芙哪里能抵挡的住,只能从她怀里起身柔柔道:“芙儿都听太太和爹爹的。”
“这才乖嘛。”崔氏重拾笑脸,“既然已经这么说定,那裴二送你的东西你也不能再留着了,一会儿回去就收拾出来送到我这里吧,我会帮你送还给裴二,也会帮你善后,你不必出面跟他纠扯什么,你只要知道,往后,他是你大姐姐的夫君,你与他再无瓜葛。”
“是。”
“好了,天也晚了,回去睡吧。”
洛芙点点头,要走时似是想起什么:“太太,那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崔氏现下心情好,笑道:“你爹爹忙着去礼部更换你和你大姐姐的名帖,我又才回来,还未及跟老太太说呢。”
洛芙道:“那让芙儿去同老太太讲吧。”
不用自己再去费口舌,崔氏当然乐意:“自然可以。”
洛芙福身作礼:“多谢太太,芙儿先回去了。”
她退出去,等在外面的商陆和忍冬忙过来扶她回去。
“姑娘,太太这么晚叫你做什么呀?”
忍冬提灯走在前侧,忍不住问道。
揽着洛芙的商陆也望向她,不妨洛芙却停住了脚步:“李嬷嬷,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丫鬟这才发现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就站在前面。
李嬷嬷往崔氏院子看了眼道:“老太太听说太太回来就一直操着心呢,今晚上听说太太派人叫你过来,一直坐立难安的,姑娘既出来了,快过去看看吧。”
洛芙本打算明日请安时再跟祖母说这件事,不然怕她今夜睡不着觉。
不想她老人家竟然一直在操着心。
她点点头,加快脚步去了老太太院里。
“芙儿来祖母这里。”
刚转过折屏,老太太就冲洛芙招手道。
洛芙忙走过去,被老太太揽到怀里问:“太太这么晚找你是不是为了大丫头说的那事?”
洛芙点点头。
“我就知道!”老太太气得不行,“也亏得她们做得出来!好端端抢你婚事,也不知瞧上了哪里的好处,竟是脸都不要了!”
她拿起旁边的拐杖就要起身,“我找她去!”
洛芙忙拦住她:“祖母别急,听芙儿说。”
她安抚着老太太坐好,斟酌着说道:“祖母,太太已经把爹爹也说动了,他们决定的事情,咱们改变不了的,您不要过去平白受气。”
“我怎么能不过去呢!”老太太把拐杖攥得死紧,“要是裴二是个赖的也就罢了,可他待你真真是挑不出半点错来,人又上进,你嫁过去后想见的就是享福的,那宫里有什么,不过就是看着光鲜!
你瞧这洛府里头才几个人呢,就诸多腌臜事,宫中可比洛府复杂,你去那里头厮杀还不如在裴家清清静静一辈子。”
洛芙微微叹气:“可是祖母,裴家也并非能清清静静一辈子呀。”
老太太兀自恼着,不妨听洛芙这样说,不禁愣住。
洛芙道:“裴忌有个表妹,此前来找过我,她跟我说她十二岁就到裴家在裴忌身边伺候了,她和裴忌感情深厚,已有夫妻之实,求我能容下她。”
“什么?”老太太惊了,“裴二从没提过啊,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问过他没有?”
洛芙摇摇头。
老太太急道:“你得问啊,我看得出,裴二心里当真是有你,就算是真有这档子事,你叫他把人送走,他必定是会听的。”
洛芙垂眸不语。
老太太自己急了会儿,见她不语,忽地想明白了,她问道:“芙儿,告诉祖母,你其实是不是不喜欢裴二啊?”
洛芙想了想道:“没有不喜欢,但也谈不上喜欢,我同他毕竟只见过两面............”
她圈住老太太的腰,将自己依偎进她怀中:“祖母,我想着左右都是那样,我们又何必去争呢,何况,我已经从太太那里要到了跟大姐姐一样份例的嫁妆。
太太是贵女出身极要面子,又一向疼爱大姐姐,嫁妆必不会少,我有这丰厚的嫁妆傍身,即便是在宫中也是能过好的,祖母知道的,芙儿一向都不会让自己吃苦受委屈的。”
老太太听着,想起她从她这里搬出去住时,她院里有个妈妈仗着资历老又是拿乔,又是拿她屋里的东西。
她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到下面做粗使去了。
过了好几天崔氏才知道,却找不出半点错来。
只能在芙儿去请安时,说些诸如,二姑娘瞧着是个心软和善的,却连自己院子的妈妈都容不下,不过就是一点子吃食与小玩意,赏人都嫌臊的慌,竟也能抓住不放,将个积年有功的老人赶去做粗活,真真是小家子气,这么个脾性往后在夫家怕是要吃苦头的,这类阴阳怪气的话。
不过是被说几句,要做的事做了,要处置的人处置了,芙儿从不会在意被说了什么。
其实细细想来,这么些年,虽说崔氏和大丫头总是压着芙儿,可那也不过是些读书识字这类的小事。
芙儿让着她们,处处显拙,自己反而能过得舒服。
如今又从崔氏手里替自己讨来跟大丫头相同份例的嫁妆............
这孩子啊,自己有主意,确实是到哪里都不会过的差。
老太太的心渐渐安稳了,抬手抚着她顺滑如缎的乌发,叹道:“也罢,裴二身边既然有那么个人,就是现在让他把人送走,难保他心里没疙瘩,日后也是事............唉,入宫就入宫吧,我的芙儿这般可人儿,君王哪有不喜欢的,在宫里做个宠妃也能舒坦一辈子............”
洛芙在老太太院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把老太太哄得睡下才回自己院里。
她平日里睡觉都有定数,这会工夫早已是困倦无比。
不想房里还有一人正等着她。
是洛贞。
她穿着浅蓝八宝花式洋绉圆领外托肩周身元缎金夹绣五彩人物山水花边挂黄绿藕色旗带三镶三牙镀金桂子扣新大褂。
下着八宝青裙。
端端正正,华贵无比。
想来从青州回来,便一直没换下。
只发髻有些松动。
看起来是小憩过后。
此时双手交握端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的。
洛芙忍住困意,走过去见礼:“大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洛贞往她身上看一眼,问道:“二妹妹这是才从祖母屋里回来?”
洛芙道:“是。”
洛贞明知故问:“都这么晚了,二妹妹还去祖母屋里做什么啊?”
洛芙心平气和地答道:“去同祖母讲太太交代的事情。”
洛贞从鼻腔哼出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早先我便告诫过你,让你安分些,莫要再勾搭裴郎,你却愈发的变本加厉,看来你并不把我这个大姐姐放在眼里,还是要太太出面才行。”
洛芙懵懵地望着她:“大姐姐什么时候告诫过我呀?在园子里那次吗,我以为大姐姐在告诫我要遵守嫡庶尊卑呢。”
“你............”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洛贞直觉窝气,却发不出去,只得沉着脸把这事翻篇:“算了,我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的,你如今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归宿,便去把裴郎送你的东西收拾出来给我吧,他如今可是你姐夫!”
才刚在崔氏那里说定,这便过来讨要。
竟这样急。
洛芙虽不明所以,但也没多说什么,裴忌送的东西再留在她这里也确实不合适了。
她道:“大姐姐稍待。”
商陆和忍冬比她更清楚东西放在哪里。
洛芙便让她两个去收拾。
两人听洛贞说的话都惊呆了。
什么叫姑爷现在是姑娘姐夫了?!
只是此时也没她们两个丫头说话的份,只能听吩咐进去卧室把东西收拾出来。
一件一件摆放在春案上。
玻璃描金花卉纹粉盒、银珐琅如意扁方、珐琅花卉坠流苏银梳、蜻蜓眼的琉璃珠......
无一不精巧。
无一不可人。
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才送来的。
当那捧插在春瓶里的山樱,与冰萃牡丹玉簪摆出来后,洛贞指甲都要陷入掌心了。
崔氏把洛芙叫过去的时候,洛贞就在矮屏后听着。
也不知是因为来回奔波困倦所致,还是旁的。
她听着听着竟睡了过去。
而后便又做起了那个梦。
这次不是她见到暴君后的场景。
而是之前她在宫里跟人斗的不可开交的场景。
在她费尽心机求生,举步维艰之时,画面一转,却是洛芙。
她还似往常,穿着折旧舒适的藕色纱衫,青纱裙,站在房前廊下,乌压压的发上只插了支冰萃牡丹玉簪,手拿伽楠香团扇懒懒摇动。
院子里山樱树生的侬丽。
花冠与花枝是着意修剪过的,粉意盈满整个院子。
梯子放在树干之下,裴忌长衫下摆扎在腰间,登梯而上,从下人手里接过葛布厚厚地缠在树干之上。
而后在两端系上成人手臂粗的麻绳,最后下来细致缠好檀木座板。
一切做好之后,他先坐上去试了试,见十分稳妥,这才站起来对洛芙道:“芙儿,来。”
洛芙依言过去坐下。
裴忌便在后面轻轻推着。
山樱花瓣飘飞。
美人笑颜如花。
身后向来肃杀冷冽的俊朗男子满眼宠溺,铁汉柔情。
这个梦好像在故意气她。
她也确实被气到了。
醒来后心里燥得难受,看什么都不顺眼。
到底凭什么!
为了入宫,她从小到大不知付出多时艰辛。
入宫之后,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算计,连每日的吃食都要细心再细心,可谓是步步维艰。
可洛芙呢。
这个怠懒愚蠢,胸无大志,不思进取,她一向都看不上的庶妹,却过上了神仙似的日子。
有权有势的男人满心满眼都是她,送她的礼物,样样精挑细选。
连做秋千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
只为博她一笑。
如此也就罢了,可她竟还能靠着这男人登上妇人们梦寐以求的后位!
洛贞只要一想到这些,嫉恨就化作气血直冲脑门,直至再也忍不了来了洛芙的院子。
空有美貌,胸无点墨的蠢物就该凄惨地死去!
她不该拥有那么多幸事!
她要把裴忌送她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全部收回去!
她要让她在深宫备受折磨时,无半点慰藉!
如此,方才能解她心中嫉恨。
崔氏是亲自去的裴府。
“谁?”许氏倾身问,“你说谁来了?”
过来通传的丫鬟忙又重复道:“亲家太太来了。”
许氏有些发愣:“是亲家太太,不是亲家老太太?”
丫鬟道:“是亲家太太。”
“这真是奇了,她怎么会来呢?”许氏一时摸不着头脑。
说是亲家太太,但谁都知道不搭噶。
洛二姑娘可不是这位太太出的,人家可是有嫡亲的闺女。
当初相看,也是她跟洛府的老太太的牵的线。
洛家的这位当家太太可自始至终没露过面。
怎么会这会儿找上门来?
“娘,我听说这位太太可是出身名门,除了巡抚夫人,总督夫人家,她从不上门的,怎么会来咱们这里?”裴榆在旁边疑惑道,“该不会是那个洛芙出什么毛病了吧?”
老大媳妇周氏坐在下手,沈芷柔站在许氏旁边打扇,两人各怀心思却都不敢说什么。
裴榆的话许氏不爱听,她往小女儿头上拍了下:“咱们这里怎么了?你二哥可是千户,也没比他按察使差到哪儿去!凭她是谁,我可不惧!”
她站起身,理了理宽袖裙摆,昂起下巴,双手交握,走出正堂。
裴榆是个路边的狗咬嘴都要凑上去看的人,见许氏出去,她也连忙跟上。
周氏坐在那喝茶,看向站立难安的沈芷柔:“亲家太太过来,定是跟二叔有关,你不跟去看看?”
沈芷柔强笑道:“嫂嫂说笑了,我这样的身份怎敢过去。”
周氏茶杯抵在唇前,眼珠子却盯在她手腕上的嵌珍珠宝石金镯上:“我倒是能去,只是二叔的事好像与我无关呀......”
沈芷柔咬唇,周氏向来贪财,想让她做事必是要给她好处的。
而她又早就看上了她这金镯。
可这金镯......
“好嫂嫂,若是旁的我也就给你了,可这镯子是二表哥送我的,你知道的,表哥送我的我都很珍惜,我给你个旁的成不?”沈芷柔走到周氏身边,轻轻推着她,“嫂嫂记得我前日戴的那支金钗不?嫂嫂若是不嫌弃,待会儿我就把它送到嫂嫂院里。”
周氏晲着她头上的珠钗:“我看你这钗也不错。”
沈芷柔立马拔下珠钗塞到她手里:“好嫂嫂,你快些去吧。”
周氏拿了珠钗这才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她追上许氏和裴榆时,两人都已经到前厅了,不好在外人面前赶她,三人便一起走进去。
崔氏端正坐在厅内,手中捻着佛珠,两个大丫鬟一人手捧插满捧山樱的春瓶,一人抱着四方木匣侍立在左右,一副官家太太气派。
许氏心中发酸,脊背挺得更直,面上却是堆笑:“不知亲家太太来,我们真是怠慢了。”
崔氏放下佛珠,扭头先看许氏,见她形容干瘦一副小民面貌,心中鄙夷更胜,但起身含笑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哪里是亲家太太怠慢,如今才见亲家太太,是我怠慢了才是。”
两人客套着,又介绍了裴榆和周氏,再有一番礼让才相继坐下。
许氏问道:“不知亲家太太过来是为何事啊?”
崔氏见她这女儿和大儿媳也不走,心中不快,暗道果然是市井出身,老的小的都尽是些没规矩的。
不过这事早晚都会知道,叫她们在这儿听听倒是也没什么。
崔氏叹了声:“还不是为着我家那个二丫头。”
听她这么说,裴榆立时来劲了,插嘴道:“太太,是不是那个洛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许氏脸一沉,劈手打在她脑袋上:“我跟亲家太太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儿吗!”
裴榆早习惯了,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就问问嘛。”
崔氏心中更是鄙夷,却又生出一丝隐秘的爽快来。
看来洛芙那个小蹄子并不得裴家人喜欢。
这真是好事。
只得男人喜欢有什么用呢。
男人整日里在外奔波,女人嫁过来,天长日久的,还不是要在这后宅里跟婆母妯娌们相处。
她就不信裴忌当真能护得那小蹄子周全。
想来贞儿梦中所说,那小蹄子当上皇后之前定也是受足了气和磋磨的。
但她的贞儿就不同了。
她的贞儿打小行止坐卧都是按照宫里娘娘的礼仪来教导的。
琴棋书画样样都都挑不出错来。
人又聪慧。
贞儿梦中,连宫里那些个宫妃都斗的过,难不成还笼络不住这么个市井婆母?
而这蠢笨蛮横的小姑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至于妯娌,看着低眉顺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裴忌不喜欢又怎么样?
她的贞儿在这后宅里定是会过的如鱼得水,有许氏护着,裴忌再不喜欢,也会给些体面。
她的贞儿可是会比洛芙过得要好。
贞儿不仅会当上皇后,还会舒舒服服地当上皇后!
想到这里,崔氏的笑里都多了几分真情:“亲家太太何必打她,三姑娘这样的率真可人,叫人看了喜欢还来不及呢。”
裴榆听了,更是辫子都要翘起来了。
许氏没空管她,忙问道:“听亲家太太这意思,那洛芙当真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崔氏叹道:“可不是吗,这丫头虽说是个庶女,可脾气却大得很,伺候她长大的妈妈惹她不高兴了,说打发就给打发了,连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真真是跟她那姨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裴榆此前只听说洛芙姨娘难产早逝,现在听崔氏提起,忍不住又插嘴问道:“她姨娘是不是也是个狐媚子,勾得夫君不成体统?”
许氏也想知道,就没拦。
崔氏想起那人,眼神渐冷,嘴上却是悲叹道:“本是家丑,不该到处张扬,只是咱们是亲家,这事又是我们理亏,少不得要让亲家知晓清楚。
她那姨娘本是猎户之女,在大街上卖身葬父,正巧叫我们家老太太给瞧见了,看她可怜见的,便帮她葬了父,收她在身边伺候。
谁知她却............却勾上了我家老爷,唉,只得抬她为妾。
她却还是不安分,待生了二丫头,便自觉能越过我去,整日里不把我放在眼中,等到怀上第二个,那更是............什么好的都要搂到她院里去,我劝她莫要贪多贪足,免得孩子长得大了不好生,却反被她拿住话柄,告去老太太那里,这又是我的不是。
可结果呢,她却当真是没在这上头的,也是可悲可叹啊。”
裴榆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可悲可叹,那是她活该!人家好心收留她,她却狐媚勾引人家夫君,太太非但不跟她计较,还好心劝她,她呢,却是蹬鼻子上脸,若是我,定要抽她几个嘴巴才好解气呢!只叫她难产死了,真真是便宜她了!”
“若不是亲家太太同我说,我还当这是个安分的呢。”许氏也是点头,“怪道老太太也没多提她的事,只是可怜我儿要娶这么个人的女儿。”
说着又急问道:“那这洛二姑娘到底是生了什么事端,竟然叫亲家太太亲自过来一趟。”
崔氏心里痛快极了,面上确实愁苦:“你们都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要送女儿入宫候选的,都是长姐为先,我也打小就教贞儿入宫的礼仪,二丫头在旁看着总觉得苦,我当她对入宫之事没什么想法。
谁知昨儿从我青州娘家回来带了些宫妃的穿戴,叫她瞧见了,便生了心思,又觉入宫做娘娘好了,在她爹爹和老太太那里哭闹个不休。”
她无力地叹气:“这丫头生得像她娘,脾性像她娘,也跟她娘一样是个有福的,老太太和老爷都疼她,她闹成这样,我们也没法,只能依了她,让她入宫去。”
“什么!”
许氏和裴榆齐齐叫起来。
母女俩脸色都黑如锅底。
她们确实不满洛芙,可这门婚事到底是合宜的。
何况八字都算过了,说不嫁就不嫁了,让她家这脸往哪里放!
周氏也是十分的惊诧。
崔氏见状忙又安抚道:“亲家太太莫急,我不是来悔婚的,二丫头不嫁,我家贞儿嫁。”
“什么!?”
许氏和裴榆再次齐齐叫起来,不过这次却是喜多过惊。
许氏忍不住拉住崔氏的手:“亲家太太你说的可是当真?”
崔氏忍着没挥开她的手,笑着点点头:“裴忌这孩子,我心里也是喜欢得紧,当时你们和二丫头定亲,我还说帮衬些,只是我家那老太太疼二丫头的紧,她的婚事都不让我插手,我便也没出面。
如今二丫头这副样子,我总算是能登门了,只是不知亲家太太嫌不嫌我家贞儿?”
许氏笑得脸上褶子都展开了:“亲家太太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姑娘的贤名谁不知道,我怎么会嫌呢,我这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裴榆也道:“就是,大姑娘不比那爱攀高枝的洛二好吗,她看不上我二哥,我们还不要她呢!”
崔氏也笑:“亲家不嫌便好啊,只是裴忌这孩子............”
她敛了笑容,有些为难道:“我知道这孩子喜欢二丫头喜欢得紧,可二丫头先悔婚,我也是没有办法,还劝着她同裴二郎好好说说,她却是见也不想见他,让我把他送她的礼全都退回来。”
她看了眼身边的两个丫鬟。
两人便走上前,将春瓶与木匣放到许氏三人面前。
崔氏道:“亲家太太你瞧,这些都是你家二郎送二丫头的。”
裴榆上手打开木匣,周氏伸着脖子去看。
见里头东西样样精美,件件华贵,眼睛都恨不得粘进去。
裴榆则气得大叫:“这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娘,二哥哥太过分了,宁愿送那个狐媚子,都不送我一件!现在好了,人家还不要他了!”
许氏脸色也难看得不行。
她何尝不气。
但在外人面前,能这样说吗!
她扯过裴榆,笑道:“那么个女人,她不要倒是好了,也省得你二哥哥被她迷得家宅不宁。”
崔氏在旁瞧着,又不动声色地打听:“二丫头还递了封信给二郎,不知二郎收到了没有?”
“信?”许氏一愣。
“就是昨日下午小旗带回来的那封!”裴榆却是知道,立马接嘴道。
她在家无事,便总爱拉着沈芷柔打听洛芙的事。
因此知道这信,她还想看来着,但没那个胆子,现在听崔氏提起,便又来劲了,对崔氏道:“我二哥哥去当值还没回来呢,太太,那封信该不会是她写来与我二哥哥绝交的吧?”
崔氏道:“我不曾看过,不知其中内容,但看二丫头这样子,想来信中所言不会太好。”
她说着看向许氏叹气道:“这......…旁地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怕二郎对二丫头用情至深,即便二丫头如此待他,他也是痴心不悔,不愿要我贞儿,若他当真如此,我们也不会强......”
“不过是就是见过两面,被那丫头皮相迷了下,哪里就痴心不悔了!”许氏怎么会放过这么占便宜的事。
庶女换嫡女,还是打小按照宫妃礼仪培养,母族家大势大的姑娘。
这不比那勾的儿子魂儿都没了的洛二强上千倍万倍吗!
她当即放话道:“亲家太太你且放宽心,我家老二是个孝顺的,我说话他不会不听,您就放心把大姑娘嫁过来吧,我保管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的疼!”
听到预料之中的话,崔氏满意的笑了:“如此自然是好,那若二郎有心,便将二丫头送他的东西也都收拾起来送还给二丫头吧,她们两个的婚事总归是不成了,还留着东西也是不像样子。”
许氏忙道:“正是呢,亲家太太放心,等我家老二回来,我就让他把东西搜罗起来送回去,再选个良辰吉日登门与咱们大姑娘相看,这婚事能早些定下来,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
崔氏点头道:“只是二郎到底是先与二丫头相看,定得亲,如今换成我家贞儿,不知对外头该怎么说?”
裴榆插嘴道:“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正好让大家都知道知道,那个洛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崔氏听得脸色一沉。
她还想让洛芙入宫候选,名声坏了叫内廷下来的人听见,人入不了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保不齐会连累整个洛家,可不能让这家子人胡咧咧!
“这可不成!”崔氏摇头,叹道,“二丫头虽不是我亲生,但到底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让她名声受损我也不忍心,再者,她又一门心思入宫,名声坏了,恐叫内廷来人不喜,再牵连到二郎可就不好了,三姑娘可不兴说出去啊。”
裴榆听说会牵连自己二哥,便也只能歇了心思:“便宜她了!”
许氏也道:“亲家太太放心,我们晓得轻重,这事最好办的体面一些。”
崔氏道:“是呢,不如就说八字不合吧,左右只是个由头,信不信的咱们也不管住不是。”
许氏哪里会不同意,又跟崔氏商量了好一会儿婚事细则,这才亲自把人送出门。
“真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么好的东西,竟都拿来给那狐媚子!”
送走崔氏后,许氏回来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山樱与木匣里的各色珍巧,一直压着的怒气终于发了出来,却又替自己儿子不值,咬牙切齿地骂洛芙道:“小蹄子不过就是生的狐媚好看一些,真当自己金尊玉贵起来,我儿一表人才,又有才干,待她如此之好,她却负他!”
她又是冷笑,又是拍打双手,冲裴榆和周氏道:“你们听听,女子负男子!多早晚有这样的事,简直是倒反天罡!这狐媚早晚遭雷劈!”
周氏眼睛扫着匣子里的东西,嘴上安抚道:“幸好亲家太太是个明白人,看中二叔,洛家的大姑娘可是比那二姑娘强得多,二叔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许氏道:“说是这么说,可老二那脾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倒不怕他不听我的,只是他对那狐媚蹄子确实动了心,如今这狐媚负他,我怕他难受。唉,也是怪我,当初怎么就催他去相看了这么一个东西!”
她正心疼着,瞥见裴榆偷摸从匣子里摸了个银梳往自己兜里揣,立马扯住她,从她手里把东西抠出来放回去,骂道:“眼皮子就恁浅、恁急!就不能等你二哥看了再说?
他不似你大哥是个糊涂人,这里头的东西少一点,他先怀疑的不是洛芙那狐媚,而是咱们!
再让他觉着是咱们从中作梗,他怕是更放不下那狐媚,说什么也要去找她了,到时再闹得不可开交,让洛家大姑娘心生芥蒂,连这门好亲事也丢了,那咱们可是亏大发了!”
裴榆悻悻地缩回手:“好嘛好嘛,我不拿就是了。”
许氏看向周氏:“你去把芷柔叫来。”
周氏这才把眼睛从那匣子上收回来,忙应声出去喊人。
沈芷柔就在院外头,周氏一出去就撞见她。
沈芷柔见她出来,忙问道:“嫂嫂,洛府的太太过来是做什么的呀?”
周氏拿了她的东西也不含糊,说道:“换亲的,洛二姑娘要入宫了,换成洛大姑娘嫁过来。”
什么?
沈芷柔内心瞬间被狂喜填满。
洛二姑娘不嫁了!
她一直幻想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那......那往后表哥心里不就只有她是最有分量的了吗!
她最先期盼的,被抬为妾室,光明正大地让表哥来她的院子,再行那云雨之事,待有了身孕......
沈芷柔差点都要笑出来。
周氏拉她道:“知道你高兴,也别太显着了,婆母叫你呢。”
沈芷柔忙敛下表情,跟着周氏匆匆进去。
“姑妈,你找我?”
许氏也没跟沈芷柔多说什么,指了指桌案上的山樱与木匣:“这些都是亲家太太送还来的,你妥帖些拿回西院,记住且不可少一样东西。”
沈芷柔忙应声:“姑妈放心。”
她走过去先抱起木匣,而后拿起春瓶放在木匣上面,小心护着要走。
许氏又道:“忌儿要是回来,你让他先来我院子。”
沈芷柔道:“是。”
她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护着那些东西回到西院,也不叫丫鬟婆子沾手。
一样一样摆放在裴忌卧房的桌案上。
最后盯着那山樱看了许久许久。
裴忌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他大步走回西侧院,一直坐在门口等着沈芷柔连忙迎上来。
不等她说话,裴忌先问道:“芙儿的香囊可送来了?”
沈芷柔脸色一僵。
漏夜方归。
问的却是那人。
想来他在外办案时,心里想的也是她。
可她呢。
她竟嫌他。
沈芷柔满心的欢喜,又化成心疼与嫉恨,强笑道:“送来了,不过不是香囊,只是一封信还有些......…”
“芙儿送信给我?”她吞吞吐吐地没说完,裴忌也不在意,眼中有笑意和期待,“放在哪里?”
沈芷柔心中更是难受。
那信她偷偷看过,全是决绝的言语。
对她来说,倒是合意。
但对表哥......
他定是会难过的。
“放在你卧房台案的抽屉里。”沈芷柔拉住就要进卧房的裴忌,在他回身看她时,犹豫道,“表哥,今天洛府里的那位当家太太来了,姑母让你回来就去她院里,她有事要跟你说。”
裴忌现在心里全是洛芙的信,挥开她道:“知道了,我看完芙儿的信就过去。”
他大步走去卧室。
烛火亮堂,卧室内一览无余。
裴忌最先看到的是春瓶里的山樱。
在柔和的烛火下,粉意盈盈,显出另一种美来。
裴忌脚步一窒,他慢慢走过去,眉头一点一点皱起。
山樱旁边是一支细长的檀木盒子。
他拿起来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支冰萃牡丹玉簪。
而这两样之外,一件件摆放的都是他精挑细选送那娇娇儿的礼物。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裴忌脸色发白,缓缓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雕鲤鱼图案的木盒封套。
他将它拿出来打开,拿出里面的信。
寥寥数语。
绝情绝爱。
他心尖尖上的娇娇儿,让他不要再缠着她,她不要他,要入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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