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走出洛府。
帮他看马的门房连忙牵着马过来,只是身边多了个柔弱姑娘。
裴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柔弱姑娘赶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听你的话表哥,我回府了,但是姑妈见我回来便知你也回来了,她命我过来寻你,我,我不敢不听的......”
裴忌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情,又见她脸儿通红,额上碎发被汗水黏在一起,罗裙裙摆都是脏的,心知她是听吩咐在这大太阳底下一路走过来的,胸中怒气便散去一些。
“回去再说。”
他走下台阶,抱起姑娘放到马背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将姑娘圈在怀里,扬鞭而去。
马背颠簸,但身后男人坚实的胸膛却能带来无尽的安全感。
沈芷柔软下身子,不着痕迹的往裴忌怀里又缩了缩,偷偷将半边脸贴在他脖颈上。
男人脖颈修长,喉结紧实,孔武有力的双臂环绕着她......
沈芷柔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有些痴痴然。
她十二岁就到二表哥身边了。
那时姑父离世,大表哥不成器,二表哥刚承了个小旗,家里很是清贫。
姑妈把她当丫头使,可她一点也不怨恨,反而很感激。
因为这使得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二表哥身边。
光明正大的服侍他。
他的一应内务都是她打理的,她会给他缝补衣裳,给他铺床暖被,给他沐浴更衣......
他身上有多少颗痣,有多少道伤疤,她比他都要清楚。
他年少时是什么样,如今成年后又是什么样,她也比谁都清楚。
她的表哥哪里都好。
因为常年习武,年少时虽瘦,薄薄的一层肌肉却也紧实。
成年后,肩膀宽了,身子壮实了,连腹部的薄肌都变成紧实的八块,发力时尤为壮观......
她每次服侍他沐浴都会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
可表哥却是一如既往的闭目养神,沐浴只是沐浴,从没什么表示。
还好,他已经习惯让她服侍,外出办案的时间长一些,就会带她在身边。
她已经很满足了,可十六岁时,姑妈给她找了个人家,想把她嫁出去。
她怕了,只得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花去积攒下来的一半积蓄,买了那催情之物。
表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扛不住,那一晚,她终于成为他的人了。
表哥是个很好的男人。
他做过的事情会负责。
她嫁不了别人了。
只是姑妈瞧不上她,连妾的身份都没给她。
她明白姑妈的意思。
未成婚前就有个侍妾,对表哥的婚事不利。
她也不想拖累表哥,一直安分守己的等着。
其实她私心里是很想让表哥早点成婚的,那样她就能被抬成妾,光明正大的让表哥来她的屋子,再行那云雨之事,待有了孕,往后就什么都不愁了。
至于主母的威胁,她并不担心。
她了解表哥。
表哥从年少起心中便只有立业,成婚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无论未来的主母是谁,总归是比不过她和表哥的多年情分。
可他去了一趟佛寺,一切都变了。
这是姑妈为他安排的婚事。
从去佛寺相看开始。
她比姑妈还要高兴,期待着表哥能带回来一位主母,而后抬她为妾。
表哥不想违逆姑妈,是沉着脸去的。
她以为他会沉着脸回来。
但没有。
她到裴家七年了,从没见表哥这么愉悦过。
他的眼睛在笑。
她的心却沉入了谷底。
之后算八字,定亲,每一步他都亲力亲为。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下聘定日子,是因为他觉得准备的聘礼和他的官位,还配不上那位洛二姑娘。
他比以往更贪要功名利禄。
以至于短短四个月便从百户升至千户。
他身上的杀气更重了,柔情却又能同时存在。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洛二姑娘。
她又一次的怕了。
所以她去找过那位洛二姑娘。
她把自己和表哥的所有事情都说给她听,表面上是让她能容下她。
其实,她想让洛二姑娘主动退婚。
只是那位二姑娘神情始终淡淡的,也没有要退婚的意思......
这时候街市上几乎无人。
裴忌驾马很快就回到裴府。
他翻身下马,没再抱沈芷柔下来,撩袍大步进门。
门房远远瞧见,早过来迎接,只是他们的手刚伸过去,马上的沈芷柔就“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门房惊呼起来。
裴忌转身,见沈芷柔蜷缩在地上,膝盖处有血色晕出,他只得折返回来将她扶起来,拧眉道:“你惯常跟在我身边,连下马都不会了吗?”
沈芷柔已经哭红了眼,她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抽泣出声,努力解释道:“表哥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想到我就要离开你了,这才,这才神思不属掉下来......”
裴忌怔了下:“你要走了?”
沈芷柔垂下脑袋,声音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是啊,我虽没见过二姑娘,但也知道二姑娘定不是凡俗女子,也只有二姑娘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才能与你相配,我,我今日贸然跑去寻你,又这么狼狈,害你丢脸不说,叫二姑娘知道怕是还要与你生嫌隙。
还不如,不如我这个祸害自走了,也好家和。”
裴忌一时无言,停顿片刻抱起她:“不要多想,先回去把伤治好。”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之人的兴奋愉悦,因为沈芷柔,已经烟消云散。
但这件事他早晚是要面对的。
芙儿是他心尖上的人。
可现在就让沈芷柔走,他却也是做不到。
他对沈芷柔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她已经无家可归,这么多年,又在他裴家尽心尽力,即便没有那档子糊涂事,他也不会薄待她。
他不想做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芙儿也不会喜欢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那便只能等芙儿过门。
如果她当真不喜芷柔,再送她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