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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现场直播,疯批甜妹杀疯了!宋文夏楚风结局+番外

不要吃花卷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鲜有人至的水库边,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乌云将最后一片月光也遮住了,即便是初夏,午夜的风还是叫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走下车,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备箱缓缓打开,他走过去,双手用力抓住了什么,往外拖去——惨白的一双脚露了出来。随后是纤细的小腿,大腿。男人闭了闭眼,额头青筋直跳。夜色中,树影像是地狱里钻出的恶鬼,扭曲着掩盖碎肢的鲜血。闷闷的劈砍声,被逐渐逼近的雷声掩盖。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男人终于直起腰来,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雨倾盆而下。所有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将手套,斧头和铲子一股脑全部扔进了水库里,又仔仔细细将车的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一个小时后,他浑身湿透,坐回了车上,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好...

主角:宋文夏楚风   更新:2025-05-29 14: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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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文夏楚风的女频言情小说《审判现场直播,疯批甜妹杀疯了!宋文夏楚风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不要吃花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鲜有人至的水库边,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乌云将最后一片月光也遮住了,即便是初夏,午夜的风还是叫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走下车,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备箱缓缓打开,他走过去,双手用力抓住了什么,往外拖去——惨白的一双脚露了出来。随后是纤细的小腿,大腿。男人闭了闭眼,额头青筋直跳。夜色中,树影像是地狱里钻出的恶鬼,扭曲着掩盖碎肢的鲜血。闷闷的劈砍声,被逐渐逼近的雷声掩盖。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男人终于直起腰来,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雨倾盆而下。所有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将手套,斧头和铲子一股脑全部扔进了水库里,又仔仔细细将车的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一个小时后,他浑身湿透,坐回了车上,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好...

《审判现场直播,疯批甜妹杀疯了!宋文夏楚风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鲜有人至的水库边,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
乌云将最后一片月光也遮住了,即便是初夏,午夜的风还是叫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走下车,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后备箱缓缓打开,他走过去,双手用力抓住了什么,往外拖去——
惨白的一双脚露了出来。
随后是纤细的小腿,大腿。
男人闭了闭眼,额头青筋直跳。
夜色中,树影像是地狱里钻出的恶鬼,扭曲着掩盖碎肢的鲜血。
闷闷的劈砍声,被逐渐逼近的雷声掩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男人终于直起腰来,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雨倾盆而下。
所有痕迹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将手套,斧头和铲子一股脑全部扔进了水库里,又仔仔细细将车的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
一个小时后,他浑身湿透,坐回了车上,才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好好睡一觉,忘了这件事吧。他想着。
他也是逼不得已,不能怪他。
-
“叮铃铃!”
林岁掐着预备铃跑进来,放下书包,朝着同桌吐了吐舌头,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差点迟到,还好赶上了。”
少女今天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精致明艳这个形容词,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夏楚风一愣。
前不久,班上刚死了个人。
所有人心头都被蒙上了阴影,可是她怎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语气冷冷道,
“迟到了还好意思笑,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林岁动作顿了顿,但不是因为夏楚风的语气,而是抽屉里的东西。
她慢吞吞抽出手,一坨发黄的黏糊糊的不明物体黏在了她的手上。
劣质的香精味伴随着奇怪的味道蔓延开来,后排有女生笑起来,窃窃私语,刚好能让她听到,
“林岁这是把屎藏抽屉里吗?”
“好恶心。”
林岁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还没有落下去,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
忽然猛地转身,将手上一堆黏糊糊的东西往后一甩!
直接甩了刚刚窃窃私语的两个女生一脸!
“啊啊!”两人尖叫起来,慌乱狼狈地找纸巾擦干净。
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呆了!
夏楚风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猛地拽了一下林岁的胳膊,将她拽了一个踉跄,
“你发什么神经?”
林岁面无表情冲他眨了眨眼,忽然抬手,猝不及防将手上剩下来的一点史莱姆抹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离得近,夏楚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脸上传来黏腻的触感,似乎还带了点血腥味。
他恶心得快要吐出来,愤怒地一脚踢开了林岁的桌子,抄起桌上的书就砸了过去,
“我操!去死啊!”
林岁侧头躲过,面容无辜,竟是冲他笑了一下。
英语老师姜琴一脸阴沉地踏进来,猛地拍了一下讲台,
“走廊上就听到你们鬼哭狼嚎了,你们一大早发什么病?”
夏楚风起红了脸,胸口急剧起伏着,指着林岁,
“姜老师,这女的在发疯!”
而后排的两个女生,已经气哭了,一边不停抽纸擦自己的脸和衣服,一边和老师哭诉,
“老师,林岁莫名其妙一来就掏出她抽屉里的史莱姆乱扔,好恶心......”
周围的同学一边附和,一边安慰,
看向林岁的表情幸灾乐祸中难掩震惊。
今天的林岁,实在是太反常了。
姜琴冷着脸指向林岁,
“林岁,你过来。”
林岁站在座位上没动,叹了一口气,皱眉认真解释,
“姜老师,这不是我的东西,有人放在我抽屉里,想要看我笑话。后面那两个就是嫌疑人,她们故意嘲笑我,而夏楚风在没有弄清情况的时候就......”
“林岁!”姜琴一脸嫌恶,“这个班上就你爱惹事,你消停点吗?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要点脸?
“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你快点和她们道歉!这节课你不要上了,门外站着!”
夏楚风直接把林岁的书包一抓,扔在了过道:“滚出去,听不见吗?”
“哗啦”一声,书和文具散落了一地,书包里的一个塑料盒盖子被摔开了,里面还带着热气的饭菜撒了出来,将散落的书本弄脏了一大片。
林岁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书包,又看向夏楚风,抬手——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直接让所有人呆住了!
夏楚风的脸被甩向一边,火辣辣的疼。
周围人发出震惊的“嘶”声,哭唧唧的两个女生都安静了。
夏楚风的心脏因为愤怒而疯狂跳动,猛地一拳挥了过去——
“你tm——”
林岁揉着手,连连后退。
“夏楚风!停下!”姜琴第一个在震惊中反应过来。
几个男生拉住了夏楚风,
这个高大帅气的篮球队队长像是一头狂暴的狮子,恨不得咬死面前的女孩。
姜琴指着林岁,气的声音都在发抖,
“林岁你真是反了天了,当着老师的面都敢这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欺负你?
“不想读书就直接退学!有病就去看病,学校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我教书二十年就没见过你这种学生,你这辈子就这样了,我管不了你,我喊班主任过来!”
她掏出手机,一接通便像是倒豆子似的,
“宋老师,你过来一下吧,你们班这课我没法上,你过来让这些问题学生滚回家去!”
宋文的声音很温和,“姜老师,那帮臭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你也知道的,高三了,学校最近也出了点事,他们可能有点焦躁。
“不好意思啊姜老师,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姜琴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林岁,难掩失望,
“你是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吗?亏我以前还那么关照你。”
林岁脊背挺得很直,微微垂眸,语气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羞耻?”
姜琴被气笑了,班上的同学也哄笑起来,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个令人生厌的笑话。
“我要是她我也要跳楼了。”有人窃窃私语。
外面响起脚步声,宋文推开门走了进来,
“姜老师,怎么了。”
姜琴看向林岁:“恶作剧欺负同学,当着我的面扇人耳光,你不把这个祸害带走今天这课没法上了。”
她说完这句话,过了半晌,也没听到宋文的回应,
奇怪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张极度惊恐的脸——
宋文脸色刷白,嘴唇发青,额头青筋直跳,眼球都凸了出来,牙齿竟是发出“咯咯咯”的战栗声!
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倒是林岁突然笑了起来。
她其实长得非常甜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声音也轻软,
“宋老师,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发现了宋文的异常。
姜琴被宋文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宋文的肩膀,
“宋老师?”
宋文浑身颤了一下,像是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双眸被针刺了一样迅速移开了林岁的脸。
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抬手用力挤压着眉心,声音发着颤,
“不好意思,我......我偏头痛忽然犯了。”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拿点药?”。
宋文的脸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
他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姜老师,班上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处理一下。”
姜琴看到宋文这个样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点点头,“好的宋老师,你快点去休息吧。”
随后又皱眉看向林岁,“还傻站着干什么?宋老师这样就是你气的......”
“姜老师!”宋文忽然打断姜琴的话,勉强笑了一下,“你也别怪他们,青春期容易冲动,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姜琴不满地闭上嘴,到底没有驳了宋文的面子。
她看向林岁。
少女的嘴角带笑,微微歪头,脸上带着关心又好奇的神情,直勾勾盯着宋文。
倒是夏楚风听到宋文的话,气得又炸了: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宋老师,你看看我!”他指着自己通红的左半边脸,
“我被林岁扇巴掌了老师!这事就过去了?!”
“夏楚风!”宋文忽然抬高嗓音。
所有人都是一愣。
夏楚风满脸委屈,不敢置信,一直以来温和公正的班主任怎么突然偏袒起一个女疯子了?
宋文朝着夏楚风招招手:
“你跟我回办公室。”
夏楚风:“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是我在闹事?就算去办公室林岁也要一起吧?!”
宋文语气冷了下来,带上了不耐的急切:“夏楚风,我不想重复。再这样,我直接和你父母沟通了。”
老师的权威在学生面前终究是压倒性的。
夏楚风不敢再说,眼眶都委屈红了。
而一边的林岁,更是火上浇油的,发出一声轻软的笑。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声笑声令人听得后背莫名升起一阵寒意。
夏楚风他狠狠瞪了林岁一眼,猛地推开桌子,走了出去。
班上重新安静下来。
真是鸡飞狗跳,又满是异常的周一。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看向林岁。
林岁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目光。
她嘴角勾着,歪着头,目送走廊上宋文和夏楚风的背影走远,
然后慢吞吞将自己的抽屉里史莱姆擦干净,又捡起地上的书包。
她擦干净书上的污渍,轻声叹了一口气,
“午餐浪费了,好可惜。”
平和轻软的语气,纤细的背影,几乎让所有人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收拾完,她突然回头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
瞳孔深黑,面无表情。
两个女生头皮一麻,后背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岁瞬间收回目光,坐回了座位上,双手乖巧地交叠在桌面上,仰头看向姜琴。
姜琴被看得愣了一下。
她感觉有点别扭,移开目光,也不想再提这件事。
敲敲黑板,
“我们开始上课。”
-
办公室里,高大的男生红着眼眶咬牙切齿,
“宋老师,我没错!明明是林岁在发疯,教室里不是有监控吗?你为什么不了解清楚就批评我?”
宋文吃了一片阿司匹林,连喝了好几口热水,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
他抬手示意夏楚风坐下,
“夏楚风,别激动,我知道你没错,我喊你来不是为了批评你的。”
安抚几句后,他沉默了一下,唇齿间有些晦涩地叫出林岁的名字,
“林岁......今天什么时候来上学的?”
夏楚风冷静下来一点,一脸嫌弃道,
“就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她还迟到了,早读都没来。”
宋文又问:“你还记得上周五放学的时候,她什么状态?”
夏楚风:“一个月才一次双休,谁注意她啊,还是像之前那样呗,神经兮兮的,一天到晚沉着脸,像是别人欠她钱一样。”
宋文:“周末班上有谁和林岁见过,或者联系过?”
夏楚风嗤笑:“肯定没有,她根本没朋友,尤其是佳佳出了事,大家都恨死她了!她凭什么有脸在班上!”
宋文眉头紧锁:“夏楚风!我说过多少次了,周月佳的事情不要再提。”
夏楚风抿了抿嘴,最终也没有反驳。
宋文声音低下来:“你今天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夏楚风:“今天一来就发疯,抽屉里的史莱姆到处扔,还扇我耳光!”
宋文:“你确定那个史莱姆不是别的同学的恶作剧?”
夏楚风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说完,他又有点心虚。
但很快,他看向宋文:“宋老师,她就是个害群之马,我们就算对她做了什么,也只是为佳佳报仇而已。”
宋文沉默了一下。
半晌,朝着夏楚风挥了挥手,
“行了,你回去吧,要是林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及时告诉我。”
夏楚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宋文坐在办公室,目光空洞。
周一的上午,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窗帘还没有拉开,办公室的门也关着。
周围很安静,宋文的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令他浑身发凉的画面。
一阵尖锐的下课铃令他猛地抖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坐了很久。
宋文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想要去洗手间洗把脸。
他慢慢走到门边,手刚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忽然莫名心悸。
外面很安静,他却无理由地觉得后背发麻。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打开门,而是缓缓靠近猫眼,向外看去,
一片漆黑。
他疑惑了一下,想着猫眼到底什么时候被挡住了,又下意识往外看过去。
忽然,他整个人僵住了,刺骨的寒意一下子从足底涌上心脏——
外面漆黑的,是一个人的瞳孔。

宋文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都要停了。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他后退两步,死死捂住了心脏,眼前一阵阵发黑。
门开了,露出一张精致带笑的小脸。
林岁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包茶叶,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宋文:
“宋老师,你怎么了?没事吧?”
一连串的惊吓再加上刚刚极度的惊恐,宋文再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近乎崩溃地大吼:
“给我滚!”
这一声响彻走廊,林岁纤细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后退了一步,抿着嘴,眼眶瞬间红了。
夏楚风刚好在附近和兄弟们约晚上的球赛,被这一声吼吓得差点跳起来,惊讶看过去。
近点的几个老师也走了过来。
“宋老师,怎么回事,发这么大的火?”
“不至于吧?”
林岁抹了一下眼泪,声音哽咽,
“对不起宋老师,我知道今天在课堂上和夏楚风打架不对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抽屉里的史莱姆真的不是我的。”
她将自己手里的茶叶放在了门口,小脸苍白:
“宋老师,这是你喜欢的茶叶,对不起......”
教导主任看不下去,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林岁的肩膀,轻声道:
“没事,别哭了。”
随后看向宋文:“你怎么了?脸色也太难看了,学生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学生杀人放火了。”
没想到最后几个字一出来,一直惊恐苍白的宋文,像是猛地惊醒,后退一步,语气慌乱地打断,
“什么杀人放火......算了我今天不舒服,我要请个假。”
他落荒而逃一样大步离开。
教导主任皱着眉,盯着宋文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林岁:
“没事了,不是原则性问题知错就改就可以了,我会找时间和宋老师谈谈的,你回去上课吧。”
林岁乖巧点头,吸了吸鼻子说了声谢谢老师,往回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听到旁边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
“喂。”
林岁停下来,抬起小猫一样湿漉漉的双眸,眼尾泛着红。
本来准备兴师问罪的夏楚风,直接失语。
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林岁先开口了,
“夏楚风,对不起啊,我不该打你的,我只是冲动了。”
她真诚地看向夏楚风的双眼,声音轻软,“你知道的,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我自己做饭很辛苦。”
一瞬间,夏楚风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住了。
他喉咙哽住,莫名的愧疚感涌上来,想说什么忘得一干二净,
“没......我也不对......”
林岁眨眨眼:“你不怪我就好。”
说罢,她抿嘴朝他笑了一下,转身小跑回了教室。
教室里。
林岁跑进来,在周围的窃窃私语和审视的目光中,她红着眼趴在了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
一直在议论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好吧,她看上去还挺可怜的。”
“装的吧......你忘了她之前多恶心了吗?”
“而且老师都对她有意见,肯定是她的问题啊。”
林岁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
无人看到的阴影里,她眼睛弯成了月牙。
还好跑得快,她想着。
不然就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呀。
-
晚自习结束已经十点半了。
林岁第一个跑出教室。
上午被她用史莱姆扔过的几个同学,看着她的背影,发出嗤笑。
“跑这么快,怕不是心里有鬼。”
“毕竟是因为她和周月佳吵架才导致周月佳跳楼的,估计现在怕得要死。”
“活该!”
几个女生住在附近,此时正结伴聊着天往家里走。
夜晚的街道没什么人,今夜似乎格外阴冷。
旁边树影婆娑,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不远不近的阴影中掠过。
一瞬间,短发女生浑身僵硬地站住,声音发颤,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另外两个马尾辫被同伴的表情吓到了,
“你别吓我啊!”
“什么都没有看到——”
话还没说完,那道白影又出现了!
与此同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冰寒的水流,直接将她们的后背浇湿透了!
刺骨的恐惧涌上心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吓得脸色刷白,肝胆欲裂,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林岁穿着白裙子拿着水管,慢悠悠走到路边,关掉了绿化水龙头。
吓这三个人只是顺带,
她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幼稚的小孩。
林岁顺着路边慢慢走。
人很少,偶尔经过的路人会侧目看她,尤其是男性的目光,会上下打量。
她轻哼着歌,似乎心情很不错。
忽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并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直到后面的声音几乎就在她背后半米出,她忽然猛地回头,飞起一脚叫朝着对方的裆部踢去!
后面的人居然反应极快,抬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脚踝,带着低笑的男声响起,
“难怪敢一个人走夜路,别怕,我是警察。”
年轻高大的男人拿出警官证送到了林岁的面前。
林岁眨眨眼,看到上面两个字,秦牧。
她收回腿,乖巧点头:“你好,警察叔叔。”
男人有着很不适合当便衣的英俊长相,脊背很直,眼尾狭长,足足比林岁高了两个头。
肩膀很宽,隔着衣服都能看到漂亮的肌肉线条,靠近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你好。”秦牧点点头,
“你是周月佳的同学吧,我刚下班,想来了解一下她的事情,方便路上聊聊吗?刚好我送你回家,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林岁歪头看他,“周月佳的死,不是早就认定为自杀了吗?”
秦牧:“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但是她的父母在她的房间找出了一些东西,怀疑和校园暴力有关。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紧张。”
林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所以,你也觉得我是罪魁祸首吗?”

秦牧挑了挑眉:“不用紧张,我只是单纯了解情况,
“周月佳在自杀前,言行举止还有日记本上,出现了强烈的不想上学的念头,而且据说,那段时间,你和她走得很近。
“有人说看到你和她好几次放学后激烈争吵,她哭着跑开。
“就在你们吵过的两天后,她自杀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林岁耐心地听他说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这让秦牧觉得违和——
绝对不是一个高中生在面对警察盘问时候的状态。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笑着回答:
“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警察叔叔,
“周月佳确实是自杀的,又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留下的那点日记,那些争吵,又能算什么?没办法给任何人定罪。
“就算我现在承认了我们当时吵架了,我还骂她了,又能怎么样呢?
“都死了。就算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控诉,死人也是开不了口的。”
她声音轻软,面容甜美,说出来的话是和她外表截然相反的残忍。
秦牧撬开过很多烂人的嘴,但是现在噎了半晌,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来调查这件事也是受人之托,周月佳的父亲是他父亲的战友,这个父亲想要一个真相。
其他的学生都很天真热情,一个个义愤填膺,拼命回想当初周月佳的异常。
只有面前的这个除外。
“我还有事。”林岁开口,“再见。”
她摆摆手,往前走去。
秦牧跟上来:“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了,”林岁吐出一口气来,笑着看向秦牧,
“叔叔再这样,我会怀疑你对我有意思。”
秦牧“啧”了一声,“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什么,这种话不能乱说。”
“谁知道呢,”林岁耸耸肩,“有些男的就喜欢未成年的年轻小姑娘,她们好骗,好PUA,好控制,肉体也是最美好的......”
“可以了。”秦牧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喊我的同事开警车过来把你送回家。”
林岁翘着嘴角,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好吧~”
她软软答应,抬脚往家走去。
秦牧真的一直跟她到了家门口。
这是一片老旧的平房,巷子里也没有监控,路灯昏暗,好些地方都灭了,漆黑一片。
秦牧微微皱眉,看着前面女孩纤细的背影,心想,她不害怕吗?
林岁站在门前,钥匙打开门,转头看向秦牧:“可以了吧?”
秦牧:“可以了。”
他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上去更加立体俊美,林岁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来,
“警察叔叔,留个微信吗,说不定我后面想起来什么线索,需要告诉你。”
秦牧皱了皱眉,他没有和任何工作上遇到的人留过微信。
不过这次是特殊情况,而且面前这个女孩,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如果非要说,大概是发现悬案线索前那一瞬间的感觉。
他接过林岁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
“微信也是这个号码,有情况发消息给我。”
林岁乖乖点头,握着手机,直勾勾目送着秦牧走远。
当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许久,她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猫儿一样,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溜了出去。
这个警察是个小意外。
但是她刚刚突然意识到,可以利用。
她嘴角勾起愉快的弧度,掏出手机,给秦牧发了个信息:
警察叔叔,我家这边能不能装个监控啊,怪黑的。
秦牧刚坐回车上,看到这条消息,指尖顿了顿,
原来她还是怕的。
可以,我回去申请一下。
林岁愉悦地收好手机,朝着她原本的目的地走过去。
经过有一条小路,再走远一点,已经没有什么楼房了。
大片的农田间只有初夏的虫鸣在尖叫着反抗短暂的一生。
白裙子的女孩愉快地走在田埂上,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里。
穿过这个鲜有人至的树林,是一片水库。
林岁几乎没有什么脚步声。
突然,她站定,勾起了嘴角。
果然来了。
不远处,树影交叠的水库边,一个男人穿着黑色雨衣,脚上套着不合脚的雨鞋,正在地上挖着什么。
林岁饶有兴致地看。
今天没有下雨,所以他没有开车,不然车辙的痕迹会留下来。
雨衣方便处理,雨鞋可以掩盖真正的脚长和鞋印。
铁锹不是新的,那就不是现买的,留不下任何消费记录。
真是心思缜密,不愧是当老师的人,而且还是连续三年的优秀教师。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男人停了下来。
黑色的背影微微颤抖,离得很远,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呼吸很急促,心跳也很快。
宋文死死盯着眼前的深坑。
没有尸体。
怎么会?!
那一晚是梦吗,可是怎么可能?!
他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手起刀落时候的触感,脸上似乎还有着被鲜血溅射的湿润黏腻。
他亲手杀死了会毁掉自己的人。
可是那人又出现了,尸体不见了。
这不可能。
难道是自己的精神受刺激出问题了?那一晚完全是自己的幻想?
寂静的水库边,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一瞬间,他的心脏猛地收紧,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
宋文痉挛一样猛地回头,缩成针尖的瞳孔中,映出一道白裙飘飘的身影。
林岁站在她的身后,绑成马尾的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
少女曼妙的身姿伴随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出现,轻软的声音天真烂漫:
“宋老师,你在找我吗?”
宋文一动不动。
人在极度的惊恐下,是会失去对肢体的控制的。
林岁也不着急,只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宋文缓过来一点。
直到她看到宋文,藏在雨衣里面的手臂,动了一下。
微不可查的寒光,一闪而过。
林岁勾了勾嘴角。
宋老师果然是谨慎周道的人,刀也带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宋老师,去自首吧,不然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的。”
秀眉微蹙,像是在真心地劝。
宋文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林岁又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宋文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猛地扑了过来!!
“噗呲——”
刀刃劈开血肉,娇艳的鲜花急速凋零,撕碎。
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似乎就简单了很多。
鲜血四溅,男人处理尸体的速度,比前两天,快了一倍。

宋文请了两天假。
直到校长打来一个电话。
他瘫在床上,电话响起来的一瞬间,几乎要跳起来。
看到是校长打来的电话,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
“张校长。”
“宋文,明天学校全体老师开工作大会,你还需要请假吗?”
宋文:“我一定到场。”
张校长:“你班上那个周月佳的事情,处理得不错,但也要记得后续安抚,不要让那些家长闹起来,学校的声誉是第一位。”
宋文:“我知道的,放心吧校长。”
挂了电话,他看到妻子发来的消息——
粥在保温壶里,起来记得热一下。
还有上寄宿初中的儿子发来的消息:
妈妈说你身体不舒服,老爸你注意休息。
他欣慰地笑了一下。
将自己收拾好,他觉得自己已经满血复活了。
来到学校里,光荣墙上,去年的优秀教师里,自己的照片放在第一个。
一切都很好。
宋文走到了教室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眉梢在抽动,总觉得自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深深吸了一口,他推开门,微颤的瞳孔定格的一瞬间,整个人僵硬住了。
林岁坐在座位上,一手拿着笔,歪头正在做题。
午后的阳光落在少女的侧脸,岁月静好的模样。
宋文浑身冰冷的同时,心中竟然涌上一阵出奇的愤怒。
这种愤怒令他头脑一阵阵发晕,一股血液涌上头顶——
“林......岁!”
林岁惊讶抬头,清澈的杏眼透出一点疑惑:“宋老师?您叫我?”
其他的同学们也都抬头,奇怪地看看宋文,又看看林岁。
宋文死死掐住掌心,努力抓住头脑中的唯一一丝清明。
冷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强压着心头难以言说的情绪,愤怒,恐惧,疑惑,震惊,
宋文在同学们疑问不满的眼神中,勉强上完一节课。
期间,他还莫名朝着课代表发了火。
一节课下来,宋文匆匆离堂。
林岁手撑着脸,歪头看向夏楚风:“宋老师今天好奇怪啊。”
夏楚风皱眉:“是的,家里出事了?一副臭脸,给谁看呢。”
林岁一脸认真:“可能就是家里出事了吧。对了,我今天晚自习不上了,要是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夏楚风一愣,似乎不想表现出关切,但是又憋不住想问,
半天憋出一句:“你能有啥事?”
林岁笑得纯然:“确实不太舒服,我要去一趟医院,拜托了。”
“我才不帮你和老师说”夏楚风嘟哝一句,撇开头,耳尖却有点红。
昨天模考的试卷开始发,但是发到最后,也没有林岁的。
她左右看了看,跑到讲台上找了一会儿,才在地面的角落看到自己的试卷,皱起来了,被踩了一脚。
现在班上没有任何人和林岁说话。
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霸凌,谁让林岁和周月佳吵架,导致了周月佳跳楼呢。
高中生的心中总是有一股坚决的正义感,他们满怀热血,认定了什么,就要为什么出头。
至于真相——他们都亲眼看到了,难道还有假的?
之前对林岁的排斥更加直接一点,直到前几天林岁在班上发了疯,他们就变成了冷暴力。
林岁捡起试卷,站了一会儿。
夏楚风“嗤”了一声,“无聊。”
大概是林岁和他道了歉,他现在对林岁没有那么厌恶,又不屑于孤立。
可是他也没有觉得其他人做的不对。
林岁慢慢走到一个男生的座位前,拿起手上的试卷,平静地问:
“为什么把我的试卷拿出来扔地上还踩了一脚?”
男生没说话,只是嘲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挥挥手,像是赶走一个苍蝇。
旁边有人发笑:“林岁,你的试卷说不定只是不小心掉出来了,你被害妄想啊?”
所有人都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林岁盯着面前的人,“上面是你的脚印,为什么呢,你凭什么觉得你们有资格这么做?”
男生终于抬头,一脸不耐烦:“就算是我又怎么样,你要不要告老师啊?”
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林岁的语气却没有一丝变化,
“霸凌我会让你们很有成就感是吗?你们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其实什么都不是,
“你们只是享受审判别人的快感,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你们真的很蠢,被人当枪使。”
男生周围的一些人因为这些话而愤怒起来,
“林岁你哪来的脸说这些话?”
“滚啊你恶不恶心!”
“去死吧装什么装。”
林岁忽然笑了一下:“你们希望我死,是吗?
“那我死后变成鬼,一定会每晚去你们家里,看看你们到底开不开心。”
少女漆黑的瞳孔扫视一圈,脸上的笑意竟是让人背后发凉。
她面前的男生情不自禁闭上了嘴,心脏怦怦跳。
班上一片安静。
林岁收回目光,将试卷扔到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坐回了座位上。
“妈的,神经病。”有人暗骂,互相使了个眼色,作出恶心的鬼脸。
夏楚风面色复杂地看着林岁,张了张嘴,到底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晚自习前,林岁跑出教室,给秦牧打了个电话,
“警察叔叔,在忙吗?”
秦牧正在周月佳留下来的课本上寻找蛛丝马迹,接到电话立马站了起来:
“不忙,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没有,”林岁的声音带着笑意,很甜,“我要去个地方,一个人不敢去,叔叔可以陪我吗?”
秦牧皱眉:“你要去哪,这个时间不上晚自习?我要打电话给你班主任了。”
林岁:“你一定会有收获的,拜托了,好不好~”
秦牧沉默了半晌:“你在哪,我去接你。”
林岁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叔叔,校门口接我就好。”
秦牧开车到的时候,校门口只有林岁孤零零一个人。
初夏的夜风微凉,他都穿了个外套,小姑娘却只有薄薄的一件衬衫。
秦牧下车,将自己的外套扔给林岁,又给她开了车门:“穿这么少,你家长不管你?还有,别叫我叔叔,我也就比你大10岁。”
林岁乖乖接住,上车,朝着秦牧笑:“好的哥哥。我没家长,爸妈离婚各自有家庭,没人管我。”
秦牧愣了一下,收回目光,看向前面,“去哪?”
林岁朝他眨眨眼:“按我说的走就行,一个好地方。”

车子七拐八拐,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片老小区的外围停了下来。
车子刚停稳,林岁就先跳下了车。
她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扬起头,勾着唇看着面前的几栋老旧的楼。
夜风将她的裙摆吹起来一点,单薄纤细的身体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夜色里。
秦牧微微皱眉看她,心想,自己见到这个女孩的几次,似乎都在夜里。
她与这样阴森的环境,一边格格不入,一边又无比融合。
秦牧下了车:“这个小区应该比你的年纪还大不少,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冲他勾勾手:“哥哥,你跟着我,声音小点。”
她往前走去,秦牧抬脚跟上。
老式的楼栋外墙斑驳,低矮的电线纠缠着,路边唯一的一个监控已经不亮了。
楼里只有寥寥的几个窗户亮着灯。
林岁在小巷子里穿行,终于,在一栋单元楼下停了下来。
楼道里只有一个黄色的灯泡不死不活地亮着,
一道虚浮的脚步声响起,从楼上下来,是一个面色苍白,戴着口罩的女孩。
那女孩似乎没有想到楼下会有人,她双眼流露出警惕和恐惧来,猛地将兜帽裹得更紧,低着头,大步走开了。
秦牧皱了皱眉——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刑警的警觉令他下意识想要开口叫住。
但林岁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嘘。”林岁朝他眨眼,“不要吓到人家,没人想被发现自己来过这里。”
秦牧低声:“这是哪里。”
林岁仰头看他:“你不是想要关于周月佳的东西吗,这里就有,
“我要拿走这个东西,但是我一个人做不到,希望哥哥帮帮我。”
秦牧看进她漆黑的双眸:“怎么帮?”
林岁:“帮我找。以及,扮演我的男朋友,哥哥,你弯腰。”
她垫脚,拉着秦牧的领口,男人顺着她的力道弯下腰来。
林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给秦牧戴上,又用力揉了一下秦牧的头发。
秦牧在她伸手的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避开她的指尖:
“什么意思?”
林岁:“哥哥气质太正,一看就不是会来这里的人,所以要变得小混混一点,不然会被怀疑的。”
秦牧盯着林岁看了一会儿,抬手将自己往后梳的头发扒拉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
脊背微弯,单手解开胸前的几颗扣子,气质竟然一下子就变得纨绔起来。
林岁“哦哟”了一声,十分自然地挽住了秦牧的手臂,
“走吧。”
一走入楼道,明显感觉温度下降了。
秦牧的后背微微僵硬,可能因为对陌生环境的紧张,又或者是身边女孩的接触。
林岁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当两人走到顶楼的时候,一股消毒水味透了出来,秦牧注意到,门口有一个监控——
这是目前走过来唯一一个正在用的监控。
林岁打了个哈欠,吸了两下鼻子,敲门。
因为刚刚的动作,她的眼眶和鼻尖开始泛红,嘴唇却有些发白。
门没开,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林岁:“我、我朋友介绍的,我想、我想开点药......”
她发着抖,带着强装镇定的紧张。
秦牧忍不住挑眉,惊讶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大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抽着烟,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冲着两人勾勾手,
“进来吧,难得啊,居然男的也来了,少见。”
一进门,消毒水味带着一点血腥味扑面而来,
客厅凌乱,随处可见的纱布和塑料纸。一旁的架子上,摆满了一排一排的小瓶子。
在看清楚那些小瓶子里面是什么的时候,秦牧瞳孔紧缩——
那里面,是胚胎。
死胎。
一个月到六个月不等,有的只是一片片的碎肉,有的已经能看出四肢和五官。
这些死胎漂浮在一个个的小瓶子里,上面贴着标签。
秦牧喉结发紧,愤怒的同时,越发冷静。
他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是一个黑诊所,以供那些意外怀孕,又不敢去医院的女孩子引产。
并且,这个医生,似乎有不正常的癖好,
又或者是,用留下来的这些东西,作为那些女孩的把柄。
他还在思考该怎么给这个畜生定罪,一旁的林岁已经小声开口了,
“医生好,我刚......那个,没多久,可以帮我开点药吗?咳咳。”
她被中年男人的烟味呛得咳嗽了两声。
秦牧抬脚上前,对方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嘴里的烟就被掐灭了。
中年男人惊讶地盯着他看,令人不适的目光上下扫视,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又看向林岁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猥琐,
“小姑娘,现在吃药危险性大,万一要是流不干净,还要清宫,不如在等一两个月,到时候给你引产,一次性弄干净,恢复还快,一点都不疼。”
拙劣的谎言。
为了满足自己的癖好,骗人将肚子里的胎儿发育出初具人形的模样,再将它们杀死。
以及,方便开展他的副业——
卖胎盘。
偏偏,无助痛苦的女孩子们,最好骗。
林岁低着头:“真的吗,可是......我想快点结束......”
她推了推秦牧的手,“哥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和医生去开药。”
秦牧“嗯”了一声,看不出情绪。
中年男人又将两人打量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指头:“三千。”
药流在三甲医院,不算医保也不到一千。
他开口三千,就是知道别人没有选择。
林岁无助地抿嘴,仰头看秦牧,眼眶湿漉漉的:“哥哥......”
秦牧差点真的觉得林岁真的意外怀孕了在求助。
他喉结动了动,拿出手机,很快将三千转了过去。
中年男人的脸色和态度立马变好了,
“你们等着,我去拿药。”
林岁上前一步,“医生,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中年男人了然地哼笑起来:“行,来吧。”
林岁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秦牧不放心,但是小姑娘冲他使了个眼色,明显是让他该干嘛干嘛。
他只好站在原地,等两人进去,一边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开始迅速翻找那些小瓶子。
终于,在最下面一排,“周月佳”三个字露了出来。
他轻轻将瓶子拿起来,里面的胚胎不到巴掌大,却已经能看到不太明显的五官。
小小的标本漂浮在那里,冰冷的温度刺痛他的手心。
秦牧用尽全力才让自己克制住愤怒,将小瓶子收紧了袖口。
很快,林岁拿着一个黑袋子出来了。
中年男人的三角眼停在林岁光洁的小腿上,半晌才移开,“真不在这里流?在家里可能会大出血哦。”
林岁摇摇头,“不用了。”
她拉住秦牧的手“哥哥我们走吧。”
两人走向大门,可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大声大口:
“等等。”
秦牧指尖一紧。

倒是林岁缓缓回头,轻软问道:“怎么啦?”
中年男人目光看向那一排架子上面的瓶子,没有说话。
就在秦牧浑身肌肉逐渐绷紧的时候,男人笑着开口了,
“小姑娘,联系方式,留一下。”
林岁瑟缩了一下:“可以不留吗?”
中年男人哼笑:“我让你留是对你负责,到时候我指导你怎么做,不然你就完了,
“你也不想在家里大出血最后被送到医院吧,到时候医生一看就知道是流产,肯定通知你父母,你希望让他们知道?”
林岁咬着嘴唇,似乎是经过了强烈的挣扎,终究还是点点头,
“好的,不过,如果你要找我的话,一定不能打电话,或者打电话之前一定要发个消息,不然我爸爸妈妈可能会听到......”
她说罢,报出了一个手机号。
秦牧眉头跳了跳——那是他的号码。
两人走回车边,林岁随手将装了药的黑袋子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轻车熟路拉开车门。
她朝着秦牧摊手:“东西给我。”
秦牧拿掉口罩,狭长的双眸直直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你为什么会知道周月佳在这里打过胎?孩子的父亲是谁?”
“停。”林岁乖乖举手打断,
“我知道哥哥有很多问题,我一点一点告诉你好不好,先开车吧。”
秦牧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油门踩下。
林岁声音软软的,不紧不慢,
“是因为周月佳说过这个地方,她那段时间身体很脆弱,她说是月经不调,一直流血,还让我买过止血药。
“后来我逼问了她很久,她才告诉我这件事。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这重要吗?她已经超过16岁了,对方让她怀孕,没有任何强奸的证据,最多只是受到一点道德上的谴责。”
秦牧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我会立刻上报,彻查这个黑诊所。”
林岁耸肩:“那就是警察哥哥你的事情了。”
秦牧总觉得有些细节被他忽略了。
可是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开车经过一个学校的时候,刚好是放晚自习的时候。
女孩们打打闹闹地跑出来,校门口的灯很亮,她们的脸色也红润。
可是就在十公里外,有着鲜血、苍白的嘴唇和死去的胎儿。
车停在了林岁家的巷子口。
秦牧:“这东西我不能给你,”
林岁歪头想了一下,“那你还能用它做什么呢?人都没了,有意义吗?”
秦牧:“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找出来。”
林岁:“这是周月佳的遗愿,我只是希望她在地狱里能放心一点。”
秦牧:“......地狱?”
林岁愣了一下:“哦,我忘了还有天堂了,那我希望她在天堂里能安心一点。”
秦牧:“周月佳的父母有知情权。”
林岁:“是吗?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关心她,她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们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死,还是只是希望得到一个借口来撇清自己的关系?”
秦牧捏了捏眉心,他觉得自己无法和面前的女孩辩论。
“总之,这种东西不可能给你,但我可以和你保证会彻查那个地方,你好好学习,少关注这些事情。”
林岁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是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情,
“好啊。”
她掏出手机,“给我拍一张总可以吧,我把照片打印出来给周月佳烧过去,不然她会一直缠着我的。”
秦牧被她说得后背凉飕飕。
终归林岁帮了自己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犯罪窝点,不好再拒绝。
他拿出那个瓶子。
昏暗的路灯下,里面像是漂浮着将死未死的婴灵。
饶是秦牧也不想多看,
林岁却是拿着拍了好多角度,特写远景。
拍完,林岁依依不舍地将瓶子交给秦牧,忽然仰头问他: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秦牧皱眉:“没有。”
林岁:“好吧,我希望有鬼,这样宝宝和妈妈就能团聚了,我也会帮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
秦牧目光一凛:“你要做什么?”
林岁噗呲一声笑出来:“开玩笑的啦~好了,照片我不会发到任何地方的,放心,再见了哥哥。
“对了,监控什么时候快装好了告诉我哦。”
她也没等秦牧说什么,转头朝着昏暗的巷子里走去。
-
宋文结束了晚自习回到家里。
邻居看到宋文,笑着打招呼,
“宋老师刚回来啊,辛苦了。”
宋文朝邻居招招手:“是啊。”
邻居凑过来,手上提着的一袋水果塞到了宋文的手里,
“宋老师,之前多亏了你给我家姑娘补课,我家姑娘才能进一中。”
宋文连忙摆手:“不不不,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强硬地推开邻居的手,跑进了家门。
邻居心道,宋老师真个好人啊。
就是最近女儿总是不想上学,不听话,估计是叛逆期到了。
邻居回到家,看到女儿抱着手机,气不打一处来: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成绩也下降了,我要找宋老师......”
“滚!”女儿突然尖叫起来,猛地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妈的你给老子滚出来!”
一阵鸡飞狗跳,被大门隔绝。
楼道里恢复了寂静,宋文没开灯,坐在门内的换鞋凳上,心不在焉地发呆。
脑海里,鲜血、肢体,还有林岁的笑脸,一遍遍浮现。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岁到底该怎么处理?是不是要把这一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全神贯注地想着,忽然,客厅的另一侧,似乎发出了一点窸窣声。
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心脏猛地剧烈紧缩,鲜血涌向头顶,控制不住大吼出声:
“谁!他妈的谁!!!”
“啪”
灯开了,露出两张惊愕的,熟悉的脸。
他的妻子还儿子。
一人手里捧着蛋糕,一人手里拿着鲜花,震惊地瞪大眼睛看他。
宋文愣住了。
三人在沉默中喘息,终于妻子率先开口:
“宋文,你怎么了?你差点没把我吓死你知道吗?”
宋文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拼命将血管里疯狂的怒意压下去:
“妈的,我还以为是小偷。”
儿子小心翼翼开口:“老爸,生日快乐。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宋文大步上前,接过鲜花和蛋糕,
“不过以后别搞这个了,没必要。”
他强撑的镇定依旧掩饰不了焦躁,妻子的脸色差了起来,
“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儿子特地请假回来,你就是这个反应?”
儿子看看爸爸,看看妈妈,不知所措。
宋文没说话,冲到洗手间洗了个脸。
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了许久,终于走了出来,脸上带上了最常见的微笑,
“我的错我的错,确实被吓得口不择言了。”
就在这时,宋文和妻子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
宋文以为是学校通知,低头点开。
屏幕上跳出来一张图片。
怀胎三个月左右的、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死胎。

“啊啊!!!”
妻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儿子被吓了一跳,准备上去捡手机,却被猛地拉住,
“别别别,别看。”
妻子白着脸色,哆哆嗦嗦捡起手机:“这是什么?谁发的?恶作剧吗!我要报警!”
宋文一把将妻子的手机拿过来,发抖的指尖点了好几下,才把那张图片连带着信息一起删掉。
他呼吸粗重,额头青筋直冒,胃里不断翻涌着,连一旁香甜的蛋糕都觉得作呕。
“不用管,小畜生们的恶作剧。”
妻子气急:“你删了干什么?为什么不报警,这不是有病吗?”
“我说了别管!!”宋文大吼!
疯狂的怒吼在客厅回荡,妻子的眼眶红了。
儿子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这个家第一次爆发出这么可怕的争吵,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碎裂。
而始作俑者,正躺在床上哼着歌,欣赏发出去的照片。
照片的角度很完美。
死胎的五官很清晰,瓶子上的标签侧过来,隐约能看到“佳”这个字。
林岁猫一样舒服地眯着眼睛,心想,
宋文这么细心的人,一定一眼就发现了。
他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东西。
愤怒吗,恐惧吗,会以什么表情面对我,会想做什么呢?
林岁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将脸埋在了被子里。
有点期待明天看到宋文的表情了。
-
第二天一切如常,只是宋老师又请了半天假。
林岁迟到了,跑到学校里的时候,早读已经结束。
她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湿润的眼尾,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她被锁在了外面。
透过窗户,她看到里面的同学们互相笑着,对外面的她指指点点,
看到她看进来,他们脸上的笑意更大。
还有五分钟上课,这节课的老师很凶,
要是被这个老师发现迟到了还站在门口不进去,站在教室后面外加抄十遍试卷少不了。
林岁背着书包,站在窗外,也笑了起来。
她一笑,里面看她的人反而不笑了。
林岁往后退了两步,
里面有人斜睨着看她:“干嘛,想要蓄力撞门吗?”
“别把门撞坏了哈哈哈哈!”
当一群人一起霸凌的时候,罪恶感会接近于没有。
他们刻薄地嘲笑着被关在门外的人,期待看她的笑话。
林岁一直后退,一直后退,然后——
一条腿跨在了走廊的栏杆上。
“卧槽!”夏楚风第一个骂出声,猛地踹开了门:
“林岁你干什么?!”
再也没人笑得出来。
林岁坐在了栏杆上,面对着教室,后面便是六层楼的高度。
门开了,窗户也开了,他们的眼里流露出恐惧来。
而林岁晃着双腿,歪头道:
“这是你们想看到的,是吗?”
夏楚风脸色发白,走到走廊,却又不敢靠近林岁:
“你下来行不行,你先下来。”
林岁没有理他,漆黑的眸子一个一个扫过去,然后忽然往后仰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响起,好几个人捂住了眼睛。
林岁却已经双手勾住了栏杆,咯咯笑了起来。
天真又愚蠢的学生们,肆意发泄着愤怒和快感,在集体里被同化成一个个怪物,却永远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享受着对他人的审判。
他们从未想过后果,也永远觉得后果与自己无关。
可是毕竟也还是身在象牙塔的学生,亲眼看到死亡的逼近,比听到死亡两个字冲击力强太多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每一个人。
“卫珊、姚应、何志文......”
林岁笑着,一字一句,将班里所有人的名字报了一遍。
每个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头皮发麻。
缩在集体里,每个人都觉得无关紧要。
但是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的时候,才会有心惊胆战的真实感。
“请记住,你们手上是沾了血的,以后每一个午夜梦回,你们都会想起来,你们杀了我,手上有一条人命。”
她声音不大,却像柔软的蛇一样的诅咒,缠在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一片寂静。
“林岁!!!”老师惊恐的声音响起,“你干什么!你你......”
“我没事,老师。”林岁跳了下来,跑进了教室。
老师吓得脸都发白,“你没事你爬栏杆干什么?”
林岁抱歉地朝着老师笑了一下:“对不起啊老师,吓到你了,我也不想这样。”
老师皱着眉,看了一眼林岁,又看了一圈脸色明显不对劲的同学们。猛地拍了一下讲台。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安分一点!”
夏楚风咬牙切齿低声骂她:
“你疯了吗?你以为你能吓到谁?”
林岁没有看他,只是坐回座位,勾着嘴唇,笑了一下,
“别吵,上课了。”
今天的一天,再班上诡异安静的气氛中度过。
一直到快要晚自习的时候,宋文才在班上露了一面。
他脸色很难看,环视全班,却刻意略过了林岁的位置。
林岁看到了他瞳孔的颤抖,愉悦地眯了眯眼。
忽然副班长举手了。
“宋老师,我想反应个事情。”
他站起来,旁边的同学一个个互相使眼色,明显已经商量好了。
“今天林岁上学迟到不说,还坐到走廊栏杆上,差点掉下楼,把我们都吓死了。
“感觉她有自杀倾向,我觉得为了林同学负责,也为了我们全班同学负责,必须要和老师您汇报一下,宋老师你看要不要......”
“停!”宋文不耐烦地打断,眉头紧皱,眼下的黑眼圈和嘴边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整个人的面相都变了,
一听到“林岁”这两个字,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了,
恐惧愤怒焦躁不安火山喷发一样,令他开始失控,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行,搞不懂你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宋文一直都是个比较温和的老师,同学们几乎没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被他一凶,副班长的脸都尴尬红了。
夏楚风震惊地看着宋文,又看了一样林岁,只见她直勾勾仰头看着宋文。
而宋老师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林岁,甚至似乎还在躲避着她的目光?
这是错觉吗?
宋文还没说完,
“你们天天就注意这些,尽给我找事,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就没教过你们这么难玩的学生,还班长呢副班长呢,有个屁用,除了起哄还会干什么?”
他像是压抑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和焦躁,正在冲破温和的伪装。
没人听宋文说过这种重话,副班长也是让容易冲动的年纪,没忍住,和宋文吵了起来。
很快,班长和几个胆子大的同学也加入了战局,
“我们没错!宋老师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高中生们红着脖子红着眼,而宋文则越发焦躁,恐惧和愤怒,还有难以言喻的失控感燃成了火,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吞噬。
林岁单手撑脸,给脸蛋撑出一点肉肉的可爱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当宋文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抄起手中的书就要砸过去的时候,林岁开口了,
“宋老师,闭嘴。”
甜软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吵闹中撕开一个口子,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瞬间,宋文只觉得忽然猛地被泼了一身冰水,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动了,也不说话了。

连气头上的学生们也愣住了。
就像是吵吵嚷嚷的鸡鸭被扼住了脖颈,激烈的情绪被迫中断后,肾上腺素褪去的浓烈违和感涌来。
“你们太吵了。”林岁微笑着又说了一句,
“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可以安静吗?”
副班长脸红脖子粗,忍不住把气撒在林岁身上:
“你老几啊在这命令谁?”
“啪!!”宋文将手里没扔出去的书猛地砸了过去!
砸的却是副班长的方向。
有人被吓到,小声尖叫了一声。
副班长震惊又委屈,眼眶通红,猛地推开桌子,冲出了教室!
班长连忙追出去,剩下的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宋文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球凸出,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不自然地发抖,恐怖得不像个正常的人类。
“不想上学就给我滚。”
他低着嗓音,咬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看林岁一眼。
班上陷入了死水一样诡异的沉默。
只有林岁面色如常,展开试卷,开始写题。
她看了一出好戏,心情不错。
不得不说,宋文的心理还挺强大的呢,要是给正常人,早就崩溃了。
他居然还能一次又一次来到学校,来确认她的状态。
也是,心理不强大的人,怎么会做出诱奸虐待,杀人分尸,并且不留下一点证据的事情呢?
林岁手里的笔在纸上留下重重的印子,墨水自上往下,渗透到了桌面上。
晚自习结束。
她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当转过一条小路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蹲下来,摸了两把路边的流浪猫。
小橘猫很亲人,被她喂了几次之后,看到她就会翘着尾巴跑过来,围着她的小腿蹭来蹭去。
林岁蹲下来,将小猫摸得呼噜呼噜响。
小橘仰头看她,眯着琥珀色的眼睛,瞳孔里清澈见底。
林岁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好啦,我走了,拜拜。”
小橘听不懂,嗓子里发出柔嫩的喵喵声,跟在林岁的身后一路小跑。
林岁叹了一口气,回头,“我可没法养你,你去碰瓷别人吧。”
小橘喵喵叫,看到她停下来,快乐地蹭了过去。
林岁眨了眨眼睛,忽然猛地剁了一下脚,低呵一声“滚!”
小橘吓得瞳孔放大,夹起尾巴一溜烟跑远了。
小动物真好骗。
林岁收回目光,勾了勾嘴角,
终于跟上来了,不枉我等那么久。
路的尽头,一个黑影带着帽子,穿着清洁工的黄马甲,手里拿着一个黑袋子,隐约出现在树的阴影下。
这就是宋文厉害的地方,他做事一直很缜密。
接下来的路,就没有监控了。
林岁往前走去,身后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宋文跟得很远,时不时还捡起地上的垃圾。
一直到林岁来到家门口,打开门进去,宋文都没有靠近。
果然谨慎。
林岁洗了个澡,躺回床上之前,往窗外看了一下。
楼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条小猫,从巷子的尽头窜出来。
手机响了一声,微信上,备注着“妈妈”的微信号,发来两千块钱。
林岁面无表情地收下,回了个谢谢。
对面发了个“ok”的表情。
父母早就各自在外地有家庭。
她住着去世的外婆留下的老平房,靠着每个月父母给的生活费,好不容易摸索着挣扎着长大。
好不容易啊。
林岁舒舒服服窝在了被窝里,一夜无梦。
平淡的高三生活又这样过了两天。
要说和之前的区别,大概是再也没人敢惹林岁,当然也没人和林岁说一句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而宋文,第一次收到了家长的举报,而且还不止一个。
好几个家长举报宋老师带着情绪上课,无理由恐吓学生,体罚学生。
他在学生和家长中的口碑一落千丈,校长找他谈了几次话,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宋文阴沉着脸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夏楚风挠着头,有点不耐烦了,
“宋老师,你到底想问什么你自己去问林岁啊,我都说了,她这段时间没什么奇怪的行为。”
其实是有的,但是那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感觉,夏楚风没办法描述,也不想和宋文说。
宋文面色阴沉地瞪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夏楚风一脸不满地走出办公室,看到同班的男生,忍不住抱怨:
“姓宋的有毛病啊,搞得所有人欠他钱似的。”
窗户没关,宋文清楚听到了学生们的抱怨。
昨晚,妻子又和他大吵一架。
妻子被手机里每天一张的死胎图片吓到精神衰弱,要报警却一直被他拦下,气得摔了手机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儿子回到了学校里,已经三天没有主动和他打电话了。
校长也明里暗里表示,如果再这样下去,明年的提拔直接泡汤。
这些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在短短的几天内都化为泡影。
但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
林岁手里,有着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东西——那个死胎。
周月佳太不听话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还交给了林岁。
他终究还是疏忽了。
都是林岁!
只要她死了......她必须死!
她消失了,一切就会回到从前,他还是那个受人尊重,家庭美满,前途无量的老师。
可是到底要怎么杀?
第一次杀她,是她主动找上门,约在无人的水库边,天真地劝他自首。
第二次杀她,同样是她突然出现,送上门来。
可是现在,她像是没事人一样,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那么唯一的地点,就是——
林岁的家里。
宋文已经将林岁家附近观察了三天了,什么地方有监控,什么地方是死角,什么地方监控坏了......了如指掌。
而林岁,父母都不管,伪造她的请假条,她死在家里半个月恐怕都不会有人发现,再把尸体处理得好一点......
宋文盯着手机上的死胎的照片,脑子里已经将想做的一切,都过了一遍。
不会有问题的,他想着。
看了一眼时间,他站起身。
晚自习结束了。
宋文大步走向停车场,随后将车停在校门外不远处监控的死角处,换了一身衣服后,紧紧盯着校门口。
林岁出来了。
宋文后背紧绷,屏气凝神,
忽然,他意外的,看到了一个高大年轻的男人,走向林岁。

秦牧朝着林岁招招手:
“有空吗,我送你回家。”
林岁仰头看他,明显看到对方眼下的黑眼圈,
“哥哥,最近熬夜了?”
秦牧捏了捏眉心:“那个黑诊所的老板,已经被抓了,上面很重视,但是因为涉及未成年的隐私,所以一直在秘密进行着。”
他不想透漏细节,因为过于恶心。
之前林岁给那个诊所老板留了他的号码,
当天晚上,那个恶心的男人就给他发消息,语言猥琐至极,和性骚扰没有什么区别。
那一天,进去搜查的六个警察,除了他,全吐了。
除了那些死胎,还有冰柜里冷冻着的胎盘,和电脑里被针孔摄像头拍下来的那些女孩子痛苦、裸露的视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畜生还没来得及将视频公开发布,还在和暗网买家讨价还价。
他们会尽他们所能,将这一切全部拔除,让他余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到时候,也会让狱警,好好“关照”的。
“我是想来告诉你,放心吧,我们会解决的。”
两人肩并肩走着。
秦牧的声音带着疲惫,他已经通宵了两天,但还是第一时间来找林岁。
如果不是她,这么可怕的事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水面,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受害者,更严重的后果,又该怎么弥补。
林岁歪头看他:
“是吗,辛苦啦,那些胚胎销毁了吗?”
秦牧:“作为证物,已经被固定了,定罪之后会统一销毁。”
林岁:“周月佳的呢?”
秦牧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
林岁笑了起来:“偷偷留下来了啊,哥哥,你果然还是不死心,我问你啊,如果,我说如果,你知道了这个胚胎的父亲是谁,你会怎么做。”
秦牧指尖掐紧掌心:“周月佳的自杀一定和这次打胎有关,也一定和那个男的有关,我会找到对方,找到更多的证据。”
林岁:“你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呢?
“我要是那个男的,我会说,我们发生性关系是她勾引我的,我有家庭,她非要当我的小三,还用我的老婆来威胁我。
“我戴套了,就那一次,她给我酒里下了东西,又悄悄戳破了套想要怀孕,我是真没想到一个学生居然会有这种心机。
“最后是我不停地劝说下,她才去打胎的,我还给了她一笔钱,这笔钱还包含了她的营养费,我怎么会想到她会去黑诊所呢?
“后面我肯定不敢联系她了,她太极端了,我不回她消息也是为了她好,谁能想到她想不开呢,我也是受害者。”
秦牧站定,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岁。
少女头顶的路灯将她的发丝照得透亮,她就乖乖站在那里,用轻软的语气,说出最令人作呕的话。
“谁教你这些话的?”秦牧咬着牙。
林岁“噗呲”一声笑出来,精致的小脸上是近乎残忍的天真,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哥哥。
“死人不会说话,活下来人可以尽情污蔑。
“你根本不可能找到强奸或者诱奸的证据,最多也只能在道德上谴责一下。
“谴责了又会怎么样呢,大家知道了他做的事情,他就算失去工作,换个地方也能重新开始。
“他会和他亲密的人说出刚刚的那番说辞,给自己的老婆跪下来认个错,很快就能继续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反倒是死者,连死了,还要背负不学好不要脸的骂名,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我都能想到,比如——
“早知道那女孩这么浪,我也去尝尝味了。
“好人家的谁这样,活该。
“哥们行啊,稳赚不亏,处女的味道好吗......”
秦牧低喝一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停!”
林岁不说话了。
“你从哪看到的,你......”
他又说不出更多了。
是的,差不多的言论,他见过,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否认。
“那些都是人渣,畜生......”他无力地说了两句,终究深深叹了一口气,只是低声道,
“他们会有报应的。并且,
“你知道对方是谁,是吗?你刚刚的话里,已经默认了对方是个有家庭的已经工作的人,是谁?”
林岁无声地笑了一下,“都说了,不重要。”
她没有再开口。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林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很沉,
她无聊地看了看天空,没有星星。
过了一会儿,林岁先打破了沉默:
“你找了那么多人问周月佳的情况,有没有问班主任啊?”
秦牧:“宋文吗,没有,负责周月佳的是我的同事,当时我看过他的笔录,很清晰,没有什么疑问,该问的都问了,并且——
“这种老师,包括学校,想的都是维稳,而不是真相,他嘴里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的。”
林岁点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后面远处飘去,小声嘀咕,“难怪咯,他不认识你,所以才敢跟上来。”
秦牧:“什么?”
林岁:“没什么,就是想问一下,我家那条路的监控装了吗?”
秦牧:“批下来了,我今天也想和你说这件事的,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林岁忽然拽住了他的袖口,仰头看她,湿漉漉的双眼眨巴眨巴:
“就明天好不好,明天白天装好吧,不想再等了,怕怕。”
秦牧心头的阴霾很重,但是看着面前小太阳一样的脸,还是不想让自己太严肃:
“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好的,明天我再去打个招呼,明晚你就有安全感了。”
林岁满意地点头。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继续周月佳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就在快要拐到林岁家的小巷子入口处,秦牧忽然站定,打开手机放在耳边。
他的动作很自然,对着手机说了两句,又放了下来。
直到和林岁走到了巷子里,他才打开手机屏幕,小声问她:
“这个人是谁?”
林岁挑了挑眉——他刚刚居然是借着打电话的姿势,实际上在拍视频,拍到了假扮成清洁工的宋文。
果然是个优秀又敏锐的警察。
“不知道呀,”林岁一脸茫然,“附近的清洁工吧,好辛苦。”
“是吗。”秦牧皱眉,但没有多说。
他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对方有点像是跟踪,但也可能只是巧合。
怕小姑娘害怕,还是不要说了。
装监控的事情,确实要抓紧。
站在林岁的家门口,他看着对方小小一只,没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大部分时候,社会还是美好充满希望的。还有,注意安全,以后要是走夜路害怕,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林岁笑得乖巧:“好的呢,再见。”
秦牧往回走去,不远处,那个清洁工正在清理垃圾桶。
他多看了清洁工两眼,收回目光,往局里走去。
睡不着了,继续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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